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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愿为效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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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先生便迟疑道:“可我们这边的人,凡知道春雨丹之事者,皆是郎君亲自挑选,素来是他最信得过的人,如今又无一人因为丹药与违背誓言而出事,料想便是消息走漏,也绝不该是我们的人。会不会……”

周满摇头:“不会。无论妙欢喜还是李谱甚至周光等人,在来泥盘街前,根本不知春雨丹之事,是来了之后才被我们告知,而在离开时每个人都曾立誓并服下讳言丹,即便是遇到他们本宗门的人,也绝不可能告知春雨丹之事。我早言语试探过元策,他根本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妙欢喜派来,因而才有暗中的不满……”

蔡先生眉心拧成了个结:“可若都不是,那春雨丹之事,还有谁能泄露?”

这一刻,浓重的阴霾爬上眼底,周满慢慢道:“直接知道春雨丹之事的人,是没有了;可知道是我们劫了寄雪草的人,却还是有的……”

蔡先生一惊:“您是说?”

周满忽然感觉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动,不由伸出手指来,用力压紧了。

但蔡先生随即便觉得不合理:“可不应该啊。他们那样大的世家,哪怕只是蜀中一个堂口,消息也都是密不透风的。当初他们帮着您一道去劫陆氏,若再给世家通风报信,能有他们什么好处?何况……何况出事时,那位韦长老还出手帮了忙……”

周满打断道:“陈规也救了泥盘街百姓,能说今日之事与他无关吗?”

蔡先生心中顿时悚然。

只是周满说完这话后,眉间阴霾更甚,一下闭上了眼:她知道,蔡先生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一个人或者一方势力,甘冒奇险做一件事,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目的。要看事情背后是谁主使,只需看谁能从此事之中获益。王氏也好,韦玄也好,能从此事之中获什么利呢?

又或者,除却局中这些人之外,还有什么她完全不知道的力量在暗中搅动此间风云……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代表着极致的危险——

这里面,一定有极其关键的一环,被她漏掉了。

周满的头,忽然更痛了。

*

已经是后半夜,病梅馆的匾额上还沾着大水里覆上的泥痕,暂时没人顾得上去擦,馆中依旧隐隐传来伤者病人低低哀哀的吟呻。

王恕拎着灯笼回来时,小药童孔最正埋着头在外面屋檐下收拣草席。

大水过后,总有不少东西需要清理。

王恕神思本就不属,初时并未注意,只是当他要登上台阶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孔最收那些草席意味着什么——

原本,病梅馆外总是躺着不少生病的叫花子,靠病梅馆每天熬的药,才能稍缓病痛。

可现在这些人都不在了。

原本抬起的脚步,忽然停下,王恕恍惚问:“他们人呢?”

孔最抬起头来,这才让人看见他眼眶早已发红,小声道:“都没了。他们身体本不康健,病又不轻,大水来时难以躲避,有的淹死了,有的病情加重,没救回来。”

王恕于是感到了一阵眩晕,过了会儿,才道:“老祥呢?他的病都快好了,腿骨我也给他接上了……”

孔最低着头不敢抬起,声音已经哽咽:“也,也没救回来……”

扑面而来的残酷,消灭了一切的言语。

王恕久久没有说话。

孔最擦去眼泪,却轻声道:“公子,他们在里面等你。”

话里并未指明是谁,但这一刻,王恕心底竟已有了隐约的预料,只木然道:“我知道了。”

他将灯笼递给孔最,走了进去。

前堂里,一命先生正在替人把脉,分明察觉到他回来,为人把脉的手指顿了一顿,却不知为何没有抬头向他看来。

王恕从那梅瓶旁边走过,到得后院,便看见了孔最说的“他们”。

枝叶萧条的病梅丛边,长老韦玄率孔无禄、商陆并十一节使,肃立已久,见得他出现,便齐齐躬身下拜:“属下等参见公子!”

王恕只感到疲惫和厌倦:“如果是来劝我回王氏,那诸位可以回去了,我药石无救、时日无多,恐怕担不起诸位心中的抱负,实在不必多费口舌了。”

韦玄却是一掀衣袍,径直跪倒在地,只将头一磕到底:“老朽此来,便是想告诉公子,我等已寻得剑骨,只要公子点头,随时可为公子换去病骨、续得天命!”

这一刻,一股寒意几乎将他整个人攫住,王恕不敢相信,一时竟不知是该同情自己,还是怜悯他们,凄然道:“你们疯了……”

韦玄却断然道:“不,我们没有疯!是公子你,从来没有看清!”

王恕只道:“我说过,无论如何不会夺他人剑骨!”

韦玄道:“公子不愿受人剑骨,是不愿为恶。可陈家今日水淹泥盘街,您难道没有看到吗?多少无辜之人被卷入其中不幸丧命?圣主神女在时,六州一国,四海升平,天下何曾见过这样的惨事!可公子那时能做什么呢?”

心底一股悲意涌出,他老迈的眼底已经含泪:“您分明有圣主神女的血脉,有一十四节使的效忠,甚至熟读琅嬛宝楼万卷典籍,通晓千门百家万般术法!倘若公子换上剑骨,驱散一身病气,学皆能为之用,修为亦必一日千里,今日怎至于只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甚至您的朋友,横遭不幸?”

白日里,远远看的余善染血倒下时的那一幕,再次回闪于眼前。

王恕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攥,将眼睛闭上。

韦玄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他知道,这将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我等知道,公子师从一命先生,向来慈悲心肠。可经中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换一人之剑骨,救百人、千人、万人,甚至万万人之性命,难道不是更大的慈悲吗?”

他慢慢放轻了声音:“世家污浊,大厦将倾,此次若非背后有宋氏,甚至陆氏等人的授意与首肯,陈家如何敢做下这等惊天的大恶?可一旦您手持权柄,庞然世家也好,跳梁小丑也罢,哪一个不是您一念之间,便可扫清?”

王恕睁开眼,皓月清辉,骤然洒落眸底。

可病梅枯立月下,并无一朵绽放。

周满写给他的“命春来”,终究只是剑法,庭前院落真正有的,依旧只是“天地寒”。

韦玄望着他,话中之意,终于渐渐凌厉,甚至疯狂:“您本当宰割天下!王诰王命宋兰真陆仰尘之流,怎配与您相提并论?何况我等有约在先,只取人剑骨,并不伤其性命。公子倘若心中仍有愧对,他日大可十倍百倍地补偿,凭您届时之威能,天下又有什么是您补偿不起?”

他双手捧着一枚深紫的玉符,高高举过头顶,奉向王恕:“我等今日绝非为逼迫公子而来,只是想请您慎重考虑。倘若公子改变主意,这一枚玉符,便是传讯。只需一声号令,千仞刀山、万丈火海,王氏半门、一十四使,愿为公子效死!”

这一刻,在他身后,所有人齐齐跪倒。

坚冷的声音里,是近乎铁血的忠诚:“愿为公子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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