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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071(二更+6w营养液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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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的震惊仿佛全无作伪。

以至于谁也不会怀疑,他才是这出检举谋逆的罪魁祸首。

就算当真觉得这出突如其来的大事有异,也至多觉得,那是李义府为求让自己脱罪而拿出的保命符,以图要用一个更大的案子来盖住他的那件丑闻。

就连隐约察觉出内情的英国公李勣,在单纯去看李治表现的时候,也觉得陛下此刻的痛心与惊愕溢于言表。

是真心实意的。

想来也对,若非真已接到命令——

谁会觉得他真要置长孙无忌于死地呢?

就算朝堂上下人人都已看出,皇权和相权之间的斗争因为这对舅甥的互不让步而激化,但李治对长孙无忌的尊重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哪怕以永徽六年的废王立武为分界线,也不例外。

李治对长孙无忌送出的礼物也从未收回,给他那几个庶子都册封起来的官职也未曾撤销。

重启东都之事也是拿韩瑗开刀而非长孙无忌,甚至连最新的礼法章程也依然由长孙无忌主持修编……

谁都觉得,或许在何处发生天灾的那一刻,长孙无忌引咎辞职,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现在……

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李治的手有一瞬的颤抖,碍于天子体面,这份失态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将信送上来吧。”

然而当信一封封地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原本还能维系平静的手又重新克制不住地发抖。

那些信,元诏作为大理寺卿是看过的。

其中确实有很多不妥之处。

比如,长孙祥曾经向长孙无忌请教,是否要在三司会审中有所偏向,几乎都得到了长孙无忌的答复,而这些也都能和元诏在查阅卷宗中所得吻合。

这对于需要审断公正的部门而言,几乎有着毁灭性的影响。

倒也难怪当年会出现褚遂良被重罪轻罚的情况。

哪怕是太宗皇帝当年为立功颇多的贪官求情,乃是以天子之尊下令,到了如今也多为人所诟病。

更何况太尉只是臣子!

若只是如此,其实还不到谋逆反叛的地步。

偏偏在其他的一些信中,在经由了李义府和许敬宗的篡改伪造后,是真有日益不敬天子之意。

长孙祥在信中对于韩瑗来济等人的被贬大吐苦水,说是陛下绝情,建议长孙无忌另想退路。

他声称,以他们在朝中还剩下的力量,完全可以召集同党,另立一个新君!

不错,陛下近来确实擢拔了一批完全忠心于他的官员,但那些刚被提拔上来的人未必能得人心,他们还有机会。

【李义府贪婪枉法,杜正伦小肚鸡肠,许敬宗溜须拍马,于志宁唯唯诺诺,何如长孙太尉历经两朝,资历深厚,学识冠绝。】

【天下官员以谁人为楷模,一眼便知。】

李治读到此地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应该说李义府还

挺有自知之明,还是说,恐怕在长孙无忌心中真是这样想的,才让元诏等人都未曾觉察出信被篡改。

但比起上面那两句,还是下面那封信更有杀伤力。

【梁王昔为太子,感念先皇后恩情,必定心向太尉,或可奉迎杞王为君,同为上策。若太尉有心,亦可效那罗延旧事……】

对此长孙无忌的回应是,【非常之时再议】。

“混账!”李治愤而出声。

信中所用为鲜卑文字,似乎是为了避免信件为外人所查阅获知,又或者仅仅是觉得这等叛逆之言不适合宣扬得如此昭彰。

可李治昔日还没成为太子的时候,便酷爱钻研些“没用”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早已被中原政权淘汰的鲜卑文字。

那罗延旧事,说的也正是以外戚身份篡夺北周权柄,随后建立起隋朝的隋文帝杨坚!

这或许不是长孙无忌所想,毕竟,他若当真有这种想法,早在永徽年间就可以取而代之了,但现在——

这必须是长孙无忌的计划!

所以长孙祥才需要勾结监察御史,以将手伸到御史台。

所以在他们所勾结的同伙之中,会有梁王李忠的旧部和杞王府臣子。

所以他们才会在李治暂时离开长安的时候有所异动,进而被人所察觉。

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取而代之”言论诱发的怒火之下,李治一把便将那几封信拍在了桌案上。

他的脸上已因怒意而发红,好像只在眼神中残存着一点软弱,随即喝道:“来人!我要见一见长孙太尉,让我听听看,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许敬宗持笏出了列,抗议道:“陛下且慢,臣以为不可。”

李治神情冷冽,“有何不可?”

许敬宗迎着李治的目光,朗声答道:“谋逆未遂之人,难道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吗?就算您见到了他又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呢?”

若是长孙无忌是在谋逆途中被抓了个正着也就算了。现在只是一个疑似,就让长孙无忌有了开脱的机会。

但李治必定是不希望长孙无忌脱罪的。

二者相见,反而会给对方打乱局面的机会。

所以不如不见。

只是这句话不能由李治说出来,而需要由许敬宗代劳:

“以臣看来,陛下对太尉犹有恋旧之情,只怕不愿继续查证,但凡太尉与您说及昔日往事,您便会轻拿轻放。”

“然而倘若悖逆篡上属实,那么今日有陛下放纵,明日便可召集同党,付诸实际,以防陛下来日反悔。到了那个时候,纵然陛下安危有臣等誓死守护,陛下的颜面又在何处呢!”

“届时天下人人皆知,就连陛下的亲舅舅,位居三公的太尉也要背弃于您。”

许敬宗字字斩钉截铁,“可陛下别忘了!唐律乃是由太尉制定,礼法乃是由太尉主持,数年前的天灾中,太尉想要引咎辞职,也是陛下碍于种

种言论将其请回,更不用说,凌烟阁功臣中太尉位居第一。”

“那么对于不知内情的大唐子民而言,到底是长孙无忌权欲膨胀,到了窥探圣位的地步,还是陛下德行操守有亏,让人不由生出反心呢?”

“如今既已有此苗头,陛下便不该仁善太过,要知道自古以来便有古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许敬宗的这一番慷慨陈词,似乎将这位天子都给震在了当场。

他脸上的神情幻变一瞬。

在殿内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他缓缓开口问道:“你说来日反悔……岂不是在说,当太尉宅邸被围的那一刻起,朕便必须对他拘捕处理了?”

这实在是许敬宗话中的漏洞了。

按照他所说,人性是最不能经受考验的东西。

既然太尉有名有权,又被天子一度怀疑,倒不如干脆反了。

所以为了防止这等情况发生,断绝后患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个围困的决定,起码在此地朝臣所知的讯息中,都是因陛下不在长安而引发的被迫之举,怎能作为一个推断的缘由呢?

若真是如此的话,朝中只怕要人人自危了。

许敬宗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确有不妥之处。

不过还没等他回话,已听到李义府抢先一步答道:“陛下此言差矣,若无前因,何来后果!”

长孙无忌所为,不过咎由自取而已,怎能说是因为这出提前的包围,促成了他的结局。

比起许敬宗,李义府还要急于将这份联系撇开。

否则他就要成为这个首要担责之人了!

所以只能是因为长孙无忌先做了初一,才有了陛下的十五。

李治似乎也被这个理由给说服了。

谁都瞧得见,在李义府那话说完后,他有些神思恍惚地重新看回到了面前的书信之上。

又好像,他在看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书信,还有早年间长孙无忌的所作所为。

这些翻涌的情绪,到最后都只归结于一句感慨:“太尉不当负我的。”

这一句话出口,谁都听得出其中已有几分哽咽。

他甚至以手掩面,像是并不想要让他此刻的失态为外人所察觉。

而后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太尉不当负我的。”

“可我又何尝……”

他又何尝想要辜负太尉呢?

李治无法再说下去,猝然离座而起。

英国公望见这样的一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长孙无忌身份敏感人人均知。

他既为陛下的亲舅舅,也是先帝留下的托孤之臣,在陛下先前那一句险些出口的称呼里,就已能听出他的地位。

所以一点也不奇怪,陛下在一番“负”与“不负”的权衡过后,竟想要先逃避开来,等到能以冷静的态度面对长孙无忌谋逆一事,再来商议后续。

可还没等李治走出两步,他便听到许敬宗震声问道:

“陛下以为,长孙太尉比之薄昭如何?()”

李治脚步一顿。

谁是薄昭?那是汉文帝的舅舅!

也是一个……被汉文帝逼迫自杀的外戚。

许敬宗疾步而前,似乎是想要挽回陛下的心意,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是要在彻底铲除长孙无忌这件事上和李义府抢夺“战功㈦[()]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已经比对方晚一步了,自然要在“说服陛下痛下决心”这件事上做出贡献。

陛下到如今已经不缺朝着长孙无忌发难的理由了,他怕的只是后世史官会以何种方式来记录这件事。

这才有了方才的迟疑举动,以防落人话柄。

那就让他再推一把吧!

见李治回过头来,许敬宗毫不犹豫地说了下去,“薄昭为薄太后唯一的弟弟,但其人因官高爵显而日益骄横,先有收受大臣贿赂为其求情,后有悖逆新法,兼并土地,提高税赋,甚至为侄儿犯法擅杀命官,所以纵使其为皇亲国戚,也难逃一死。”

“天下之人莫不对汉文帝大义灭亲之举拍手叫好,后世更是赞颂文景之治。”

“长孙太尉与其何其相似!他早有自得傲视之心,垄断朝堂,提拔同党,令陛下难以令天下奉行新政新法。昔年高阳公主与吴王李恪一案,长孙太尉借机铲除异己,与擅杀朝廷官员并无区别。陛下,这难道不是另一个薄昭吗?”

甚至谁都听得出来,长孙无忌若要为祸,那可要比薄昭方便得太多。

这两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

所以也不怪许敬宗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语气愈重:“陛下将其依法论处,也不过是效仿汉文帝罢了!为何还要犹豫不决,改日论处!”

“莫非陛下当真愿意看到,先帝交给您的江山,终有一天会从李氏变成长孙氏吗?”

这真是一句狠辣的质问。

谁都能看到,在最后一句问话出口的那一刻,李治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仿佛难以置信长孙无忌的过错能被延伸到这个地步。

他的眼睛里隐有几分泪光闪动,盯着许敬宗上下打量,以图看清楚他是否在危言耸听。

然而许敬宗并没有后退,而是用更为倔强的目光回看向了这位陛下。

在这样的表现面前,谁还能去谈论什么旧情呢?

李治咬了咬牙,眸光闪烁,却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坚决的答案:“这是李唐的江山。”

李唐的江山,不会给长孙无忌以取代的机会。

所以,他也不该当断不断。

当这个答案给出的那一刻,便等同于是一锤定音了。

在场之人里,或许本还有想要为长孙无忌求情的,可先是没抢白过许敬宗,又没能在陛下尚且犹豫的时候发言。

为免步上长孙无忌那几位同党的后尘,他们就算有话也不敢在此时说出来了。

李治在这些人沉默的目光中,慢慢地坐回到了他方才所在的

() 位置。()

他又有片刻的阖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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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在里面已不见了对旧情的眷恋。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诸吕被杀之时,薄昭先往京城窥探虚实,后有汉文帝即位之事。我能坐上这个皇位,长孙太尉也算功不可没。”

这好像又是一处长孙无忌与薄昭的相似之处。

固然以能力来说,将长孙无忌去和薄昭相比,还是对长孙无忌的侮辱,可事已至此,便不必顾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

或许在将来,长孙无忌的影响彻底在朝堂上淡化下去的时候,他会选择给他平反追赠,可现在——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退场了。

对这位舅舅最大的尊重,就是二人不必当面撕破脸皮了。①

李治长叹了一口气,沉声开口:“但前功不可抵偿今日之过。既然长孙氏确有谋反之举,便以谋逆罪论处吧。”

身在太尉府中的长孙无忌甚至没等来陛下重返长安的消息,先一步收到的,就是盖上了天子印玺的诏书。

诏书中写道:

长孙无忌、长孙祥等人图谋造反未果,被抢先一步发觉,固然未造成什么伤亡恶果,也当重责。

长孙无忌褫夺官职与爵位,贬为庶人,流放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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