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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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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季舒楹手僵住,只觉得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第一反应想把水瓶和纸都扔掉。

然而顾及到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她扔掉反而显得她反应颇大,只能稳稳地握住。

眼前人眉骨深刻,黑眸深幽,薄唇线条优美,正装勾勒出颀长挺拔身量,不是裴远之又是谁。

他递过来之后,就收回了手,甚至还让出一点新鲜空气的距离,保持着疏离的态度。

像只是为陌生女士顺手展现一下绅士风度。

“要不我让物业帮你倒杯热水过来?”前面说话的好心男人又问。

季舒楹摇了摇头,婉拒了。

她此刻不想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怼人。

一行人打头的人转头说了句什么,年轻男人应了一声,“走吧,阿远。”

一行人离开,季舒楹看着那道身影被众星捧月着走出去,在大堂门口停下,像是在等待什么,与同行的人说了几句。

仍旧是清清冷冷的侧脸,线条利落干净,远远望去,端的是精英模样,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利落独特的气场。

她这几天被孕反折磨,吃不好睡不好,孕吐严重,结果对方看起来还这么精神抖擞,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

“舒楹,你没事吧?”同事不知道季舒楹怎么了,连声问,想到这段时间所里的传闻,心底也有些起嘀咕。

她狐疑的目光投向外面。

“……可能有点中暑。”季舒楹压下那股子不适,缓慢道。

今日烈阳,已经初有盛夏的味道,外面太阳高照,柏油马路都被蒸腾得升温,而大堂里冷气又开得极低,从室外到室内,胳膊都受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她的脸有些微的泛痒,不知道是不是出来得匆忙,墨镜和口罩遮不到的地方被阳光晒到了。

“那你先去那边沙发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跟王律说,等会如果有需要再联系你。”

“嗯。”季舒楹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到大堂一侧的休息区里。

坐下来后,将包扔到一边。

大堂里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没人注意到一侧脸色不太好的季舒楹。

季舒楹嘴唇有些发白,拧开水瓶慢慢地喝了一口,喝水的中途又想呕,一时间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人站在沙发后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掌心温热,替她和缓着。

悄无声息。

季舒楹本以为是同事跟过来了,鼻尖却嗅到清冽好闻的男士香水味,似雨后竹林,带着清新却足以安抚人的力量。

她指尖微滞,转身,与那双冷水洗过似的黑眸相对。

看了眼大堂外的人,都还在等着,时不时地向她这个方向看来。

只不过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挡住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好些了吗?”

裴远之轻拍着,不经意地问,低低的声线似冰镇后的烈酒,清冽

醇厚,撩动着敏感的耳廓,“还是说送你去医院?”()

“孕吐是正常的孕期反应,去了医院也没用,反而瞎折腾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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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楹闷声道,字字句句都是无声的控诉。

“请假休息?”

裴远之手中的动作没停,节奏却愈发低缓。

“之前已经请过好几次了。”季舒楹再度喝一口水,吐出一口浊气。

很奇妙的,在那种富有节奏而又轻柔的轻拍下,她胃部的翻涌逐渐止住了。

像是揉皱的纸张,被手指温柔的力度一寸寸抚平,回归到最初的平整与洁净,烦躁一扫而空。

季舒楹舒服得指尖微蜷,头皮微热,又忍住喟叹的冲动。

“你们律所历来习惯把实习生当牛马?”

季舒楹胸口刚舒坦一些,听到裴远之的这句话,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前不久还有人说君德招的实习生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又说君德苛待实习生。

怎么不想想,她现在这么难受的罪魁祸首是谁?

裴远之垂眼,居高临下的姿态,连她这样的小动作都尽数收入眼底。

说来也怪,连翻白眼这样的动作,她做来也显得娇矜漂亮,一点也不世俗。

像一只繁复华丽的花瓶,哪怕插上最烂俗的花,也依然赏心悦目。

季舒楹精神好了一些,想了想,说:“我约了这周天的手术。”

那只轻拍着她脊背的手顿了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想好了?”

季舒楹抽出纸,展开,蜻蜓点水地擦了擦唇角的水渍,又补了个口红,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身后人的服务,“嗯,我考虑好了。”

“需要我做什么?”

“星期天你陪我去。”

“周天我有个客户要见。”

季舒楹柳眉一竖,正要说话,裴远之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不过时间上,我可以推迟,来配合你。”

这么一件私事,被他公事公办的口吻讲出来,像是在会议上讨论这个案例的合理风险一样。

怎么做到把私事也变得公事一样客观、理性、不带任何的感情的?

季舒楹一瞬间很想撬开这个人的脑袋,看看里面除了工作赚钱之外还装了什么,“你想说的就这些吗?”

“……”裴远之沉吟了两秒,“那我问你。”

“嗯?”季舒楹抬眼。

“你确定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确定。”季舒楹说,只是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

裴远之点头,“如果你确定,届时我陪你。”

季舒楹蹙眉,“你不会以为就那天陪我去就了结了吧?”

“自然不是。”

季舒楹扳着指头算自己查到的信息,像是在数落人的罪行,“后面的小月子,我不能进行体力劳动,不能干重活,造成的经济上的损失,请假的误工费、还有我的精神损失,经这一遭的补偿、营

() 养费……你都要负责,还有别的,等我想到了再补充。”

“可以。”裴远之说。

季舒楹没想到裴远之答应得这么快,荔枝眼微睁,想从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裴远之收回手,抽出一张湿巾纸,擦了擦指尖,问:“怎么联系?”

季舒楹:“……?”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当然是电话联系啊还能怎么联系。

大约是她眼神中的疑虑太明显,裴远之将湿巾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咬字清晰:

“我是说,你现在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

季舒楹恍然想起,她之前一气之下,把裴远之拉黑了。

“你借别人手机不也能给我打电话么。”季舒楹嘴上这么说着,手指还是轻点了几下,“好了。”

裴远之点点头,“那边还在等我,先走了,有事电话。没接就是在忙,发短信我看到会回。”

季舒楹:“……”

谈完就走,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他把她当什么了?

默了两秒,看着裴远之离开的背影,季舒楹没忍住从唇齿挤出几个字:**男人。

结束外勤任务,到家时,季舒楹累得不行,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约了卸妆师和按摩师上门,季舒楹一边享受服务,一边不忘敷手膜和脚膜,睡前养护。

女按摩师很年轻,手法熟练,只是体力一般,不一会儿就按得满头大汗,还要小心翼翼地问季舒楹合适吗,力度会不会太小了。

季舒楹看在眼里,只道:“可以了。”

却莫名想起了裴远之。

忍不住比较,好像,男性的力气是要比女性大很多……

她还想起白天裴远之的那句话——

“你确定,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为什么会再问一遍。

是觉得她会有别的决定吗?比如,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怎么可能。

裴远之这种工作狂,性格又差劲,毫无风度,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爸爸的料。

他这种人,估计婚后关于带孩子的分工都能出一个合同来,严格按照法律规定各自应负担的责任。

周末一家三口想去踏青,说不定都要提前预约他的行程。

稍微一想那样的画面,就觉得可怕极了。

季舒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又无语——她为什么要想裴远之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爸爸这件事。

把乱七八糟的事抛到脑后,季舒楹进入甜美的梦乡。

周六,季舒楹睡了个足足的懒觉,直到下午两点,江宜菱打来电话时,才迟迟转醒。

“嗯嗯……是的姐姐,我起床了,再给我一个小时收拾……姐姐你半个小时后过来就差不多。”

季舒楹眯着眼睛,嗓音微哑,还带着初醒的倦意,一边接电话,一边握着杯子,慢

慢地喝了半杯温水。

她的日常习惯,每天早上起来先喝一杯温水,雷打不动。

她每天都要喝很多水,喝不够的时候心情就会很烦躁,干什么事都不爽。

今天,她之前就提前约好了跟江宜菱一起去逛街,当做是上次不告而别的小小补偿,顺便买买买。

买买买永远是提高多巴胺分泌、转换心情最快最粗暴的办法之一。

一个小时看起来多,实际上用起来根本不够。

季舒楹先洗了个澡,再慢悠悠地把头发吹干,用卷发棒烫卷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简单从衣柜里挑了一条微露肩的长裙,画了个淡妆,再拿出专门周末用、不含化学物质的纯天然香水往手腕、颈后喷两下,季舒楹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一辆车已经停在楼下,打着双闪。

“小舒。”江宜菱坐在后排,率先开了车门下来,温婉面容上淡淡笑意,跟她打招呼。

“来啦宜菱姐。”

季舒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小跑着上前挽着江宜菱上了车。

落座后,季舒楹才发现副驾驶一个有些陌生的中年女人,她疑惑地看向江宜菱,“这位是?”

“这是我家阿姨,曼姨,跟我婆婆关系很好,专门来照顾我的。”

江宜菱微笑着介绍,又对曼姨道,“这位是季小姐。”

季舒楹眼眸一转,她是从复杂的大家庭出来的,自然知道这句‘跟婆婆关系很好’之下隐含的含义。

她仍保持着最表面的礼貌,只是笑容褪去几分真心实意,“曼姨好。”

“太客气了,季小姐长得真漂亮。”曼姨上下打量着季舒楹,从头到脚,眼睛一亮。

她眼光刁钻,一眼看出眼前的季舒楹是娇养长大、家世不错的样子。

车子驶动不久,曼姨似是无意地问起:“小季有没有男朋友呀?如果没有,阿姨这边表姨家的儿子,刚毕业,国企上班,可以介……”

“小舒有男朋友了。”江宜菱恰到好处地截断曼姨的话,语气温和却坚定,“就算没有男朋友,说这些也不太适合,人家有自己的交友圈。”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曼姨只能收回自己最初的打算,讪讪地,“好、好吧。”

季舒楹没想到江宜菱平时看着性子温柔软和,必要的时候也态度坚定,有些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

江宜菱握紧季舒楹的手,笑了笑。

没告诉她,今天她也是受人之托。

两人到达市中心的商圈,挑了个商场,有一搭没一搭地逛着。

“这个好看,小舒你要不要试试?”

“这款我有了。”季舒楹扫一眼,大部分都是她之前家里有的,每个奢侈品牌,她都有相熟的sale,基本会提前把每季新品送到季家老宅,请她挑选。

而如今商场里的,很多都是她有过的。

两人便转而逛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店铺。

“小

舒,这个呢?好像蛮适合你的,很可爱……”

耳边的声音已听不见,季舒楹的脚步顿住,眸光定格在某一处。

离家一个多月,她偶尔夜里也会想念父母,尤其是季茂明,又爱又恨,想回去,却又咽不下那根刺,像圆满的镜子,摔碎之后,缝隙难平。

她一直在等,等着季茂明处理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等父亲率先低头认错,给她打电话,承认是他的错,他会改正,以后都会好好对妈妈。

她还抱着一种奢望,这个家能回到从前的美满和和睦。

然而。

季舒楹没想到,只等到了眼前这一幕。

季茂明虽皱纹密布也掩不住的儒雅清润脸庞,此刻,季茂明身边跟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妆容精致,一身名牌,旁边还有一个跟季舒楹差不多年龄的女生,学生模样,书卷气很浓。

不知道说了什么,季茂明笑着伸手抚摸了下女生的额头,每一处皱纹都仿佛刻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女生眉眼跟父亲有几分相似,那双桃花眼更是如出一辙。

眼下,那和睦美满的一家三口,刺得人眼睛发疼。

季舒楹终于在今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真相——

她记忆中的那个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支离破碎得彻底。

一朝所有的侥幸和信念都破灭,她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能够。

水雾模糊了视野,季舒楹没有眨眼,那几个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人群里。

江宜菱察觉到季舒楹没有跟上来,转过头,看季舒楹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第一次从季舒楹的脸上看到一种类似迷茫的神情,眼睫也未眨一下,像是精致的瓷娃娃,被人一瞬间抽掉了灵魂。

那些蓬勃的生命力,都被凝固住,只有茫然和空白,像是在巨大的冲击之下,人类机体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怎么了?”江宜菱有些吓到了,上前轻轻拉住季舒楹的胳膊,晃了晃,语气柔和得像是怕把季舒楹碰碎了。

季舒楹没有反应,江宜菱又轻摇了一下,顺着季舒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摩肩接踵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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