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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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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失落,本以为回来的会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宰相,没想到回来了一个病秧子。

朝臣们纷纷去张家拜访,隔着帘子与屏风,他们看到一个少女依偎在榻边,为张相扎针。而张相披着氅衣昏昏而睡,瘦削单薄,如一缕苍白月光。

众臣听说,诡计多端的女将军沈青梧给张相下了蛊,让张相痛不欲生,求死不得求生艰难,只能用药和针养着,却治不了根。

臣子们发愁。

难道就要这么看着帝姬分裂大周,而坐视不管呢?

难道就要看着少帝胡作非为,他们上个折子委婉提建议,都要被押入大牢,狠狠打一顿吗?

张相的病,到底何时才能好全呢?

抱着这种期待,张家被人不断地送良药,送神医,还送了些神神叨叨的巫师。

苗疆小娘子在张宅叉着腰骂街,骂声噼里啪啦,却如唱歌般婉转动听:“什么巫师?都是假的!我们苗疆解不了的蛊,我不信他们解得了。”

这位小娘子转头又发愁地与张行简抱怨:“你快让你夫人回来吧,你们夫妻快点去我们苗疆吧。我已经跟我阿爹阿娘认错啦,他们在想办法解蛊啦——但是,你们夫妻人不到,我阿爹阿娘也不能隔空给你们解蛊啊。”

她眼珠转动,发愁死了:“母蛊不到,子蛊怎么可能出?你夫人根本不顾你死活嘛。”

张行简睡在帐中,听她抱怨连连,并不出声。

从益州回来,他变得沉默很多。

也许是一直在养病吧。

张文璧都几乎没见过这个弟弟了。

博容回来,被关押起来。旁人不知其身份,张文璧岂会认不出自己的兄长?

她见卫士们将博容关入家中牢房,用铁链困住门窗。不见天日的房间中,关着她的兄长。

张文璧惊愕震怒,要见张行简,问他是什么意思,怎么敢这么对兄长?

可是张行简不见她。

张行简的卫士们守在月洞门前,都不许张文璧进入张行简的院落。

他们全都效忠张行简:“抱歉,二娘子。我们郎君病着,不是重要的事,他都不接见。”

张文璧想反问兄长哪里不重要了,但是她不敢叫破张容的身份,只能压下火。

张文璧每日去张容被关押的地方转悠。她见不到兄长,也见不到弟弟,她开始日日恐慌,总觉得有什么事,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

张月鹿不再是那个顺她意的郎了。

在这样的时候,初夏时期,长林从南下东躲西藏,回到了东京。

--

张文璧又一次地在关押张容的院落前徘徊,与那些卫士争执,想见张容一面。

张文璧听到后面侍女惊慌的请安:“、郎来了。”

张文璧回头,看到了她许久未见的弟弟。

她吃了一惊。

林木葱郁,廊下藤蔓交错,重重花叶下,日光白斑落在廊道上,张行简与长林一前一后,从阴翳与光华交错的地方穿梭而来。

张行简穿着极为宽大的古青色文士袍,木簪束发,清古十分。

走动间袍袖大扬,日光落在他面上,让他看起来清拔修长,俊逸万分。

但是随着他走近,张文璧便发现弟弟瘦了很多,苍白了很多,零落了很多——莫非朝野间那个传闻是真的,弟弟真的被人下了蛊,真的病得下不了床?

既然下不了床……怎么今日就下了?

而且,他面色清淡,唇微微抿着。

对于一个性情极好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张文璧轻而易举地看出张行简在忍怒。

什么样的事,会让这个弟弟发火?

张文璧唤他:“张月鹿。”

张行简看到了张文璧。

他身后的长林仓促地向张文璧行礼,张行简对张文璧颔首一下当做行礼,一言不发地擦肩而过,并未停步。

张文璧看到卫士们打开了院落门,张行简进入了关押兄长的屋子里,门重新关上。

张文璧怔怔然,怅然若失地坐下。

长林没有跟进去,长林安慰她:“二娘子莫要多心。郎君是有重要的事情与博帅谈,才顾不上理会二娘子……”

张文璧抬头,问:“兄长……博帅,是否与郎吵架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事?我不能知道?”

长林默半晌。

长林想到查到的那些证据……那些把张行简气吐血的证据。

长林低声:“娘子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娘子只要知道,郎君是一心为张家的。”

张文璧不傻。

张文璧坐在廊下,跌了下去。夏日日光明明灼烫,她周身在开始发冷。

长林的意思,难道是说,张容要毁了他们家吗?

她的兄长……她少时向往仰望的人,不知为何变成了另一人的人,要毁了他们家吗?

--

博容被关押的地方,是一个空间极小的书房。

门砰然推开,张行简与日光一同跃入。

博容抬目间,门重新关上,张行简手中的卷宗纸张,如羽鹤般,轰然向博容砸来。

张行简震怒:“你与孔业联手,与少帝联手,对付帝姬……是你造成今日的结局!”

所有证据终于查出来了——

博老那里的信件字迹,即使博容模仿得十分好,但是博老是左撇子,那些信的字迹却不是。

这些年,和孔业联手的人,从来不是被无辜牺牲的博老,而是藏在暗处的博容。

张行简从朝廷走入民间,孔业要除掉张行简,博容出了一份力,博容提供了张行简的动向。博容还让沈青梧过去,看能否让沈青梧配合自己。

博容当然不是要杀张行简,

但博容是要阻碍张行简的计划,阻碍帝姬归朝时间,阻碍张行简归朝时间。

连张行简与沈青梧的情意,都被博容算了进去。

什么骑士什么博老什么死了太多的人……都是博容为了阻止张行简回朝的手段罢了。

而博容的目的,就是要分裂南北,要帝姬和少帝分心。

张行简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孔业那里也搜出了信件,也是不一样的字迹。我真是小看了兄长,不知道兄长会的字迹这么多。难怪你能当太傅,难怪你少时那么光彩夺目!

“你与孔业合作,帮着少帝迫害帝姬……帝姬恐怕不知道,逼迫她的人,一直在她身边吧?

“我赶回东京,和少帝谈条件,给出诚意,要阻止战争……眼看就要成功,你便破釜沉舟,让帝姬遇害,点燃将士的怒火。

“十万益州军!成了你分裂大周的工具!”

博容淡淡看着张行简。

博容温和:“还有呢?”

张行简目不转睛:“我还查到了你父母身死的真相。他们不是被人杀死的,他们是自尽!一个卫士东躲西藏装疯卖傻多年,还被你关起来,但是长林找到了那个人,将那个人带了回来。

“张容,你早就知道你父母身死的真相了,你早就知道你被愚弄了。”

博容垂目淡笑。

张行简:“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你恨少帝,也恨帝姬。你对帝姬的感情更复杂,你想她死,所以你杀害她;你又不希望她死,所以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沈青梧,让沈青梧去保护帝姬。

“你在给帝姬铺路是么?

“所有人都是你的工具,天下黎民都不被你放在眼中,你要少帝身败名裂,你知道少帝治理国家会治理成什么样,你要扶帝姬登位……满天下人,没有人以为帝姬能走到那一步!

“只有你在帮她,用自毁的方式帮她。”

博容不语。

张行简双目泛红:“难道天龙二十年,你遇到沈青梧开始,就开始算计她了吗?从那时开始,梧桐……沈青梧,就是你的工具了吗?”

博容垂下眼,淡淡笑了一笑。

他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张月鹿,你能如何破我的局呢——

“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切都来不及了。”

张行简定定看着他。

张行简缓缓说:“你这么做,帝姬依然会恨你。”

博容微笑。

博容靠着墙而坐,日光投在他身前寸,但他本人完全掩入了黑暗中。

博容道:“我不在乎。”

他闭上了眼。

这世间,他算到了极致,已经疲累万分。每一次闭上眼,都想昏昏而眠。

每一次重新睁开眼,都觉得累。

什么情啊爱啊誓言啊仇恨啊……都随风飘去吧。

他还活着,是为了看一出结局。

博容坐在黑暗中,看着空

气中漂浮的尘埃:“张月鹿,你是很聪明的人。我像你这么大时,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什么都是你的了。要给家族名誉,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要天下走向什么样的局势……接下来下棋的那个人,是你了。

“我很抱歉将这出乱局交给你,我没什么要求,让我看看这出戏的结局便是。

“帝姬是生是死,这个国家会迎来什么样的未来……我只想看到结局。看到结局,我不用你们做什么,便会赴死的。

“我活这么一遭,不想什么都留下不了。是好是坏,我总想看一眼,才能去……陪我父母。才能下地狱,与大家团聚。才能看着他们,告诉他们——我这漫长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我想问一问他们——是否满意。”

博容看着张行简:“月亮,我真羡慕你。”

——你有大把的机会。

而黄昏天暗,太阳要永远落下地平线了。

悬挂于天的,应该是包容一切宽容一切的月亮。

眼中无法蒙沙的太阳,要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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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望着博容:“世人总说沈青梧是疯子,你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博容反问:“谁不是疯子呢?你不是吗?”

博容倾身,含笑问:“张月鹿,敢不敢疯一场呢?赢了得到一切,输了失去一切。人生如战场,情爱亦如战,你还敢入场吗?”

张行简立在书宅中,垂目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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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二十五年除夕。

天上闷雷不住。

黄昏之时,张行简扶着墙,慢慢回府。

天上闷雷每炸一声,张行简脸色就白一分。

长林见他虚弱至极,心痛无比:自益州回来,郎君就害怕了落雷声,得了心病。

那雷声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让郎君患病的混蛋。

长林心里将那个混蛋骂来骂去,暗恨自己心软,当时还觉得那人嫁给郎君也不错。那人却是死也不嫁郎君,还把郎君害成这样。

“郎。”

清婉女声颤颤。

在府门口停步的张行简回身,看到黄昏暗光下的沈青叶与秋君。

沈青叶向他屈膝行礼。

少帝要迎她当皇后,沈家逼迫她,她求助无门。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

沈青叶轻声:“郎,能否请你助我一件事……请你娶我,我有一计划,想逃离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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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之地,沈青梧趔趄回来,得到李令歌召见。

沈青梧受了不少伤,失了许多血。她昏昏沉沉,回来只想睡大觉。

李令歌说:“你可知江湖有一杀手组织,秦月夜?他们说,愿意归顺我,只要我帮他们从东京救人……阿无,你愿不愿意去东京一趟,帮我策反张行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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