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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摁着那封信,仿佛要把信同整个桌角都一起摁碎一样。

他只定定看着她,周身压制不住的气息将她全全笼罩,可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在惊疑地发颤,在发颤中暗含着乞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邓如蕴知道,她从头到尾都知道。

不知道的,只有他而已... ...

案台角上,他的手快把那封信与桌角摁碎了,但桌角死死抵抗着,也扎在他手掌之中。

相互砥砺之间,他手下青筋暴起。

但邓如蕴能做的,只有把这话再说一遍。

“将军,我说,我们就此分开吧。”

就此分开。

此后山水不相逢,再无相思寄巫山。

*

滕府祠堂。

林明淑已听到了滕越回来的消息。

她跪在丈夫的蒲团前,看着香炉里的香烧到了尽头,亲手又续了三支香插了上去。

“滕越今天回来了,蕴娘要跟他提和离的事了。”

她想起邓如蕴的模样来。

想到她一个人,艰难地拖着一大家人过日子;想到她自来了滕家,给滕家帮过的忙早超过自己给的钱;想到她心里可能已经有滕越了,可因为契约再先,她让她走,她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

“那孩子,真是好孩子,也不知是怎么样的母亲,能养出来这么好的孩子... ...”

林明淑说着,喉头发涩。

可惜、可惜她的出身太低了,在这个世道与世风中,实在不是滕越的良配。

林明淑说自己没有当好一个母亲,她低头垂眼在丈夫牌位前。

“我竟养得自己的女儿如此地恨我,竟然想要拿她的弓弩射我。可我不能在把遇川耽误了,他可以凭借军功升到游击将军,但再往上,要么立了奇功,要么就要有人搭桥牵线。”

三炷香不住地往下染去,烟雾细细长长地盘旋在香炉上牌位前。

她说,“你走之后,这世道更烂了,到处都是泥淖,走一步都难如登天。施泽友攀上了大太监,而那大太监是这天下真正的主子,他正值春秋,往后还不知要风光多少年,我只能,只能让遇川娶永昌侯府章家的姑娘。”

“我这个做娘的,能为他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但林明淑说着,脸色难堪了起来,“可是,他偏偏中意了,我给他找来临时挡事的契妻。”

念及此,她只觉得头痛到几欲裂开。

她咬着牙忍着这剧烈的痛意,反复叫起了丈夫的名字。

“你在天有灵,能不能指点儿子,让他今日听蕴娘说完和离的事,就应了吧!”

“别再纠缠,别再闹事,就应了这和离,放蕴娘走,也好尽快地和章家定下来,只等章四姑娘孝期一过,就正经去娶高门贵女为妻。”

“只有那同大太监沾亲带故的高门贵女,才能帮他往后把路走好!”

她说着又叫起丈夫的名字。

“你一定,一定让他应下同蕴娘的和离... ...”

只是话音未落,她亲手为丈夫点燃的三炷香,中间那一炷,突然噌出了火苗来。

林明淑怔怔看去,不知丈夫牌位前的香炉亮起火光是为何意。

然而这时,祠堂外有了青萱的脚步声,青萱隔着窗轻声叫了她。

“老夫人,柳明轩那边... ...好像吵闹起来了。”

“谁、谁在吵闹?”

“好像... ...只有二爷一人... ...”

话音落地,林明淑的头中又滋啦闪过剧痛。

她强忍着看向丈夫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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