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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06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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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芙蕖不知道的是。

四年前,他回青衣巷的那一夜,原本稚嫩青涩的少年,历经了怎样的蜕变。

怎样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兰府的血流了一地。

蜿蜒至紫衣少年的脚下,他呆愣愣地攥着马缰,藏在袖子里、原本碎成两半的白玉簪,又“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粉末混在血泥之中。

也就是在这一晚。

后悔,遗恨,痛苦。

他开始恨自己。

一是恨自己赌气,二是恨自己无能。

沈家亦是江南一大世家,他有兄长在朝为官,也有族亲在江南为商,家境殷实。

一向娇生惯养的沈小公子,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逃课、骑马、玩剑、打鸟。

他会些武艺,但不精;天资聪颖,却也不喜欢读书入仕。

有人说,兰老先生许是惹了某些不该惹的大人物。

兰先生早年入仕,而又致仕,在江南开了个学馆,对外不参与党政。他一生清廉,古板而严肃,更罔论受贿贪污。即便是沈惊游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兰家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日月昭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趟这一趟浑水,愿意为兰家发声、替兰家翻案。

江南从未下过这般大的雪。

白雪纷飞,铺满了整个青衣巷,兰府外一片银白。

少年眉间点雪,眼尾洇红。

他开始恨,恨这个看上去白日青天的世道,更恨自己不能救她、不能替兰家沉冤昭雪。

梅花探入芸窗,孤茔葬了红颜,一杯黄酒而下。

自此世上少了恣意轻狂的沈小公子,多的是一人一马一剑。

他拜将封侯,鞭指八荒。

从江南,到北疆,他不知在寻何人,不知在守谁的冤魂。

旁人道,沈蹊心如蛇蝎。

然而他的心,早就死在了若干年前那个冰冷的雪夜。

这四年,沈惊游踩着森森尸骨,浑浑噩噩地往上爬。

刀剑无眼,残酷的沙场根本不顾他先前的出身,不管他从前是何等的锦衣玉食。他也不是铜墙铁壁之身,身上不知留了多少处伤疤,不知多少次,从战场上奄奄一息地爬回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执念。

——他要变强。

他要在这波诡云谲的宦海仕途中,有说上一句话的资格。

只有变得羽翼丰满,只有站在万人之巅,他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也要守着她的尸骨,护着她的芳魂。

归京,翻案,昭冤。

他的姑娘,生前光明灿烂,死后也应当是干干净净的。

兰芙蕖这三个字,染不得半分尘埃。

至于自己这一身腌臜,这一双沾满了血与泥的手,待到忘川河边上洗净后,再去奈何桥见她罢。

……

而如今,身前的小姑娘却微红着眼,倔强地说,要保护他。

要像蹊哥哥保护小芙蕖一样,护着他。

“世人说你冰冷无情,说你残忍狡诈,你却默默护着北疆,护着魏都,护着天下苍生。”

她于沈蹊怀里,扬起一张清丽纯净的小脸。

“被世人误解,还要护着他们,一定很累吧。”

男人垂下眼睫,凝视她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很累。

毕竟他只想保护世间这唯一一朵花。

可花儿的根.茎深埋于大魏这片泥土里。

于是乎,他也要守好这片土地,守着这世间昌平。

有风悠悠袭来,拂起男人身上清冽的冷香。兰芙蕖很喜欢闻他身上这道与生俱来的冷香,于是便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贪婪地吮吸着。

沈蹊下意识伸出手,放在她后脑勺处,将小姑娘往怀里揉了揉。

她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胸膛,声音也柔柔的,带了些鼻音。

“蹊哥哥,你要是累了,记得一定要跟我说。”

“嗯,”他低低应了声,言罢,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正式,认真地补了句,“好。”

小芙蕖这才满意了。

她伸出手,环住男人结实的腰身,将脸颊压下来,抿着唇轻轻偷笑了下:

“那就说好了噢,蹊哥哥保护其他人,小芙蕖保护蹊哥哥。”

保护他,这颗坚硬又柔软的心。

沈蹊唤来下人,将药碗撤了,而后又拉着她坐在妆台前,替她梳了发。

紧接着,男人牵过她的手。

“来。”

“干什么呀。”

“不是要保护我吗,”沈蹊含笑,“我教你弓.弩,好不好?”

在清凤城买的那把弓.弩,沈蹊一直替她收着。

第一次用这东西,兰芙蕖一脸茫然。

“你握着这里,先这般举起来。”

沈蹊绕到她身后,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手心里却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兰芙蕖知晓,这是他常年练剑的痕迹。

“看这里。”

他缓缓搭了弩。

考虑到她力气的缘故,沈蹊没有教她长弓,弩.箭小巧精致,可即便如此,兰芙蕖仍感觉有些沉甸甸的。

“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射弩与打弹弓同理,拉弦,搭箭,抬臂,目对望山,指扣钩括,则箭矢出。”

所谓望山,乃弩上用来瞄准之物;钩括是弩的扳机。沈惊游话音方落,兰芙蕖只听着“咻”地一声,一支梅花从梅树上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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