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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
人常说瑞雪兆丰年,可若是这雪连绵不绝、终日不歇,这个本就难熬的冬日对百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纵然康熙很快下令遭灾的山西等地开放仓粮,搭起暖棚,用尽全力赈济灾民,但噶礼发还回来的折子却叫康熙在朝堂上勃然大怒。
“朕历年以来减免了多少赋税,为的就是藏富于民,山西这样富足的地方,也敢报仓中无粮?尔等空食爵禄,若非遭逢大灾,真不知朕何时才能睁开眼睛!朕满心体恤百姓,未曾想民卒难沐圣恩,竟还要平白遭到你们的盘剥!”
朝臣们在玉陛前颤颤巍巍地跪了一地,一时间只听到朝珠碰撞的声响,无一人再敢出声辩白。
如今再多说也是无益,国库亏空也并非一日两日的事了,四爷想将话题转回真正紧要的赈灾上来,却又不愿那些为庸碌无为的朝臣们解围,反倒是八爷先声夺人地宽慰起康熙来。
“仰赖汗阿玛圣德昭彰,天下万民咸被圣泽,如今承平日久,自然是明君贤臣,尧舜之治。”他低眉顺眼,语气平和道,“汗阿玛的德行上感于天,本朝历年以来几乎从无大灾,正是上天认可的缘故。若说此次,想来也不过是因为去岁废太子的狂悖行径叫上苍动怒,汗阿玛万不可为此伤怀,累及圣躬。”
四爷面无表情,在心底冷笑一声,老八到底是牙尖嘴利,为了给这一帮大臣们施恩,连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明君贤臣,意思也就是说若手底下都是一帮贪官,康熙这个皇帝也做的不如何了?
再说因为废太子的行径才至于天人感应,上苍震怒,那就更可笑了。事情都快过去一年了,如今才迟迟降灾,莫非是什么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规矩么。他是从来不信天人感应这一套的,文景之治、贞观盛世,哪一个不是三代以下数得到的英明帝王,老天爷亦不曾在降下天灾时顾惜他们。
康熙却被八爷这一番话说的怒气渐消,见龙颜稍悦,朝臣们的神情也跟着渐渐放松下来。四爷抬了抬眼皮,便适时上奏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从周边的州县调拨钱粮,噶礼贪渎欺瞒之罪,待灾情平息,再处以极刑不迟。”
四爷这番话霎时将群臣一慑,他话里的寒意就像面上的神色一样冰冷无情,在他口中,噶礼的脑袋已然是个寄存物品了。处在康熙盛世,习惯了宽仁之风的朝臣们一时只觉得背脊发凉,才稍稍放松的神情又重新凝滞起来。
康熙虽然也不免觉得四爷行事过于铁面无情,但朝臣们若能因此紧一紧弦,他倒也的确是满意的。他知道朝堂上的不正之风由来已久,若单单是这一回雪灾便也罢了,康熙想起这些日子收到的西北密报,策妄阿拉布坦停息了几年,如今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罢了,”想到这儿康熙便无心再议事,他不咸不淡地扫过他们一眼,“一切以民生为要,若噶礼能将功赎罪,朕便饶他一回,如若不然,哼。”
臣僚们噤声退下后,康熙独坐在御座上回想起风格迥然不同的四爷和八爷,一个严苛,一个宽仁,却偏偏是两个极端,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他抬起自己如今批奏折时甚至会微微颤抖的手,皮肤上印着深深的纵横。若是年轻的时候,他自然不怕,几回御驾亲征,策马追敌千里,他不是天性宽仁的文人皇帝,大清的国威是他在马上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可如今,俗话说万岁万岁,然而哪个皇帝又能真正万岁呢。
给十公主赐婚的旨意很快下来了,配的是一家满族大姓,家中最高的官职只做到三品,并不算显贵非常,但那家人和赫舍里氏沾亲带故,是十三福晋兆佳氏能伸手关照到的位置。比起旁的公主,康熙这回可以说是皇恩浩荡了。
收到四爷和十公主手信的十三喜极而泣,他注视着身旁消瘦的妻子,这一年以来十三消沉不已,兆佳氏怀着身孕陪在他身边,多少有些吃不消,前几月里她产下一个男孩,可等到年底的时候,却并不见康熙赐名。
也许是宗人府并未上报,也许是康熙并不乐意为自己的儿子赐名,十三却忽然觉得心中一下子放松起来,他抚过那两张干燥的信纸,忽然道,“就叫弘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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