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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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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那清寒的身姿,一旦被暖黄的光线打上,反而会流露出一种不可抑制的寂寞,就像她身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被高速公路路灯打着的时候是这样,这会儿映着难得没下雨时分的夕阳,也是这样。

她的目光只在安常脸上停留一瞬,就流水一般滑走了。

把“我不会再打扰你”这句话践行得很彻底。

安常的脚步顿了下。

本想绕路,又觉得在南潇雪这般态度下,反而显得太过刻意。

便还是朝着桥上走去。

石桥那么窄,南潇雪立在桥边眺望,她打南潇雪身后路过,还能闻到南潇雪身上的清香,而瓷青旗袍上一丝一缕的丝线都能看得分明。

南潇雪不说话,甚至背影也没晃动或刻意凝滞。

她真当安常不存在,安常却忽然有股冲动,想从背后拍一下南潇雪的肩。

但她顿住了脚步,南潇雪依然没回头。

安常垂了垂眼睫,快步向前走去。

若此时有旁人从桥下看她俩,看到的定然只是一位旗袍美人立于桥上,而一个平凡的水乡姑娘打她身后路过。

甚至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安常那极微妙的一个停顿,而那一停之间,两人的态度无限分明了。

安常有点恼火。

南潇雪是坚定的人,选择了舞台就不管如何重伤也站在上面,说了不打扰就言出必行。

为什么她总是反复纠结、举棋不定的那一个。

在邶城的时候想回宁乡,回了宁乡又总思量在邶城放弃的是什么。

执着狼毫时想再也不要修文物了,放下画笔又总忍不住回博物馆偷看摩挲。

安常急匆匆走着,没留神差点撞到一个人。

“安常姐。”

“小宛?”安常没料到:“你要去哪?”

“有种宣纸没了,咱们这快递不是慢吗,还没送到呢。馆长说他家老宅有些存货,让我过去取一趟。”小宛笑问:“你去哪儿啊?你不是走了好一会儿了,我

() 还以为你回家吃饭去了。()”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安常按住纷扰的心跳:“随便走走,一会儿该去剧组帮忙了。”

“对了安常姐,你认识颜聆歌么?”

安常猛一下怔住。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逃回宁乡,宁乡是没有人认识颜聆歌的。而唯一同她过去有牵连的毛悦,也总会在聊天时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名字。

就算来宁乡看她、想敲打她回邶城,给她看颜聆歌的获奖照片时,也未真的提及这个名字,而化作一个暧昧的人称代词——“她”。

伴着夕阳,黄昏的天气显出柔和,安常吸进去却只觉得凛冽异常,反复割切着她的喉咙。

“哦。”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满是裂纹:“她是我在清美的学姐。”

就只是这样么。

“你认识啊!”小宛开心的说:“我今天看到她的新闻了,她之前不是拿了「年度最佳青年修复师」大奖吗,这段时间她获奖的作品在全国博物馆轮展,好多媒体都在报道。”

“你等等啊我找出来给你看。”

安常脊背发僵,她本该开口制止,可手脚蔓延开一阵凉意让她如坠冰窖,唇齿都冻住。

小宛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身畔是她熟悉的石桥与窄河。

住人或不住人的老房子灰瓦沉默。

小宛的笑容煦暖如昔。

明明都是她熟悉的日常,却硬生生被小宛手里的照片割裂出一块,尖角锐利。

照片上并没有颜聆歌的笑脸,是她修复的那件作品,故宫是她全国轮展的首站。

安常第一次亲眼目睹,颜聆歌获奖的作品,是一只元代粉青釉牡丹纹小凤尾尊。

“能给我看一下吗?”安常听到自己那满是裂纹的声音说。

小宛慷慨递上手机。

安常默默垂眸。

在这之前,她刻意回避去看颜聆歌的获奖作品。这会儿瞧见了,又情不自禁去吸引。

而且有没有这么巧。

颜聆歌的获奖作品也是一只青釉瓷瓶,好似冥冥之中与安常苦恼的作品形成对照。

耳畔响起故宫文物组教授曾点评她俩的话:

“真没想到,清美能一下给我们送来两棵好苗子,你们俩的天赋,真是不分上下啊。”

事实证明大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眼前颜聆歌这件作品,充满灵动的生命力,安常只窥得一张照片,也能感受那穿越千年的气韵流光。

而反观她所修复的那只宋代青釉玉壶春瓶,或许笔法技巧并没与颜聆歌拉开太大差距,但她的作品是“死”的。

她没有为那件原本残破的文物注入灵魂,那只瓷瓶幻化不出南潇雪那样的“精魄”。

她逃避了这么久,可只有当她亲眼看到颜聆歌的获奖作品时,她才切身感受到两人现在的差距有多大。

“谢谢。”她把手机递还小宛。

() 小宛笑道:“有一个这样的学姐,安常姐你是不是很骄傲?”

安常艰难的挑了挑唇角。

她曾经是在任何层面与颜聆歌并肩的那个人。

为什么现在只能躲在暗处垂头丧气。

小宛说:“我得走了,馆长还在等我呢。”

“嗯,你去忙吧。”

小宛匆匆往前走,才发现南潇雪立于桥头。

好仙啊!她在心里慨叹一句,这样的容貌是让人靠近都觉得有压力的程度。

偏偏她还得打桥上过,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南潇雪打招呼。

不打,好像不太礼貌。打吧,跟南潇雪说话会让她紧张至死。

还好她发现南潇雪望着一个方向出神,甚至没注意自己从她身后路过。

小宛反而松口气,擦过她身边时,顺着她眼神望一眼。

嗯?是安常姐?

小宛把这件事理解为,南仙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眼神只是无意识落在安常背影。

事实上,南潇雪的确在看安常。

安常刚才不知从手机上看到了什么,连肩膀都僵住。

其实她看到小宛朝她这边过来了,她有些想开口询问:“你刚才给她看了什么?”

但,既然已承诺过“不会再打扰”。

她忍下这股冲动,只是继续望着安常的背影。

安常默默站了会儿,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踱到河边。

看了会儿河,眼神往石桥那边移。

倒没想到南潇雪还在。

这时南潇雪的眼神早已飘走了。

好像她看夕阳、看河流、看摇摇荡荡的乌篷船、看爬满青苔的长巷。

就是没看安常。

她不看,安常反而有勇气看她。

南潇雪单单只是立在夕阳里已显风姿绰约,轻轻倚靠石柱的扭胯,都流露出她对身体韵律的天然领悟力。

安常一直望着她。

如果自己所修复的瓷瓶,也能有这般灵气,该有多好。

夕阳照着河畔,氤氲的雾气逐渐转淡。

安常发现,自己这会儿看着南潇雪,并不止寄托了对瓷器作品的向往。

在一片浓烈的失落与哀伤中,她想与南潇雪说说话。

她想南潇雪微凉的手指和温热的掌心。

她想南潇雪柔软的唇瓣和清新的吐息。

她想南潇雪偶尔弯起的眼尾,牵动眼下那颗浅红的小泪痣跳跃。

说白了,她发现自己想念南潇雪。

她不知南潇雪是否感受到了她的这阵目光,作为一个坚决的人,南潇雪转身走了。

******

南潇雪转身走开是因为,她怕自己再站下去,会忍不住走过去跟安常说话。

她不知安常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想了些什么。

她眼尾瞥着,安常那张素来淡然、甚至透出些清冷的

脸,此时在夕阳下被染得毛茸茸了。

莫名像只小动物。

藏起柔软腹部,那上面带着不为人知的伤口。

那大概是南潇雪第一次,看一向内敛的安常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忧伤,随夕阳下的暮霭飘散。

她很想走上去,摸摸安常的头。

可“不再打扰”是她自己的承诺。

她只得走开,希望今日的夕阳柔和些再柔和些。

最好像只无形的手,去摸摸安常的头。

******

其实两人分开没多一会儿,便又在片场见到了。

只是南潇雪是众人簇拥下的女主演,安常是手握剧本在一旁默默守候的所谓“顾问”。

当南潇雪的眼神不再往她身上落,她们就真是毫无关系的两人了。

安常混在一众工作人员里模糊了面貌。

她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翻着场次表,发现昨日依然失败的那场“吻戏”没被列上。

她告诉自己,她如此关注这件事,是因为某种意义上,南潇雪与她面临着同样的困境——都遭遇着职业生涯最大的瓶颈。

而那阻碍都源自她们的内心。

如果说南潇雪第一次吻戏失败后,大家还抱着充分的耐心,而在昨晚南潇雪依然找不准状态后,开始有人悄悄议论这件事了:

“南仙真的能行么?”

“要是一直不行,舞剧拍这么多场景不会废了吧?”

“那不可能,策划一场舞剧这么高成本呢,最多换人。”

「换人」。

那是安常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被提出。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即便是南潇雪,若非自己努力,也并非天然拥有站在舞台最中央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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