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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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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闹得满城风雨,法院公开审理,程让在旁听席上听到程林遇对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他听到程林遇说是他杀了贺青,嫁祸给了程让,他听到法院宣判他死刑。

听到程林遇说:“这一切都和我儿子程让没有关系,杀人的是我。”

程林遇被警察带走之前,终于看向了他,红着眼睛说:“小让,别再犯错了,以后没人为你兜着了,好好做人,爸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要记得爸说的话……”

那个时候程让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着什么,陆斯闻却直接从旁边起了身,满眼愤怒的看着程林遇:

“程林遇,你没有为程让做什么,你差点害死了他!”

可没有人听陆斯闻怎么说,即便听了,也不信他,他们都在听程林遇怎么说,他们也都信程林遇的话。

程林遇在北城几十年的名声在这一刻发挥出了他最大的作用,旁听席上议论纷纷,一开始是小声地,压制着的,可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从开始讨论这件事到最后开始指责程让。

从同情到指责,从指责到谩骂,不知道是谁把矿泉水瓶都扔过来砸中了程让。

程让被砸中了后脑勺,身体微微前倾,可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程林遇,他一直看着程林遇像看一个陌生人,却又希望这个陌生人可以给自己解释。

解释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杀贺青,为什么嫁祸自己,为什么自首了承认了却还要让所有人误会?

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吗?他不知道这么说别人会怎么猜测怎么想吗?

为什么?

可程林遇什么解释也没有,他被警察带了下去,最后的最后他也只是留给程让一个得逞的笑,那个笑直到很多年以后程让想起来都还能毛骨悚然。

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一个由程林遇编织的谎言,或许这个谎言是从一开始就谋划好的,或许程让从一开始就是不被他期待和希望的。

那天是怎么离开法院的程让已经记不得了,等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陆斯闻带回了家,他轻声细语地跟自己说了很多,程让都已经记不得了,但时至今日他还记得他蹲在自己面前满是担心看着自己的眼神,轻声说着:

“程让,别怕。”

程让没有办法不怕,在法院见到程家和贺家人,他们看着的眼神让程让没有办法不怕,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跟自己说一句话让程让没办法不怕,那些人谩骂自己的话,对自己的态度让程让没办法不怕。

他怕他永远都活在程林遇,自己亲生父亲给自己编织的噩梦里。

在陆斯闻的陪同下,程让去过贺家,贺明良已经病倒,压根不见他,舅舅甚至对他拳脚相加,破口大骂,说贺家没有他这门亲戚,贺明良就是因为他才气病的,说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说他坑死了父亲,说他是个祸害,丧门星。

这世间所有恶毒恶心污糟的词汇在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中和程让划上了等号。

程家就更不用说了,程让连人都没有见到。

程让开始不断地想要见程林遇一面,他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他死也要死得明白,可程林遇像是铁了心一样的根本不见。

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即便再难以接受可程让毕竟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生活。

可程让每一次出门,都能听到别人或小心翼翼,或明目张胆的指责,甚至有曾接受程林遇帮助的还会扑上来揍他,他说他没有,他跟每一个人说他没有杀人,没有杀自己的母亲,凶手就是程林遇。

说到嗓子都沙哑了。

可没有人相信他,他们都骂他:“畜生!”

也就是那段时间,程让开始长时间地不出门,他将自己关在陆斯闻的房子里逃避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陆斯闻从不勉强他,悉心照顾,百般呵护,会讲笑话逗他,会陪他喝酒,陪他失眠,直到三个月后程林遇即将被执行死刑。

陆斯闻带这个消息回来的时候程让沉默了片刻,说:“我想见他。”

“好。”陆斯闻说:“我来想办法。”

陆斯闻或许比程让更明白,如果不让程林遇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他一辈子都迈不过去这个坎儿,于是他找到了樊舟,樊舟的父亲有这个能力,母亲的工作也是和法律有关,叔叔更是看守所里的在职人员,即便程林遇不想见程让,也有的是办法。

所以有了樊舟的帮忙,程让终究还是见到了程林遇。

他褪下了伪善的面具,身体被恶魔做侵占,以至于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怨恨,程让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最近那么多人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真的这么十恶不赦吗?

程让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不相信程林遇会是凶手的人如果能见到他现在这一面,说不定都会相信。

但可惜的是,这样一面的程林遇只有程让看得到。

程林遇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可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程让被嫁祸之后似乎都开始合情合理。

程林遇是山区里走出来的孩子,脚踏实地,刻苦学习,但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机遇,好的导师没有要他,出国进修的名额轮不上他,就连在医院里也从没被允许进过手术室。

可同在医院和他同级的贺青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自己主刀,程林遇觉得不公平,一切都不公平。

所以他开始追求贺青,可贺青有喜欢的人,虽然在工作上也给予了程林遇帮助,可程林遇却觉得那是同情,因为自己的家世,因为自己的一无所成,所以她高高在上的同情自己。

“她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怎么会真的帮我?她只不过是需要做这件事来体现她的优秀,她的仁慈和善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好罢了。虚伪!恶心!”

“所以呢?”程让从来没见过程林遇这样的一面,可或许这才是真的他:“你们是怎么结婚的?”

程林遇笑了起来,凑近程让,悄悄告诉他:“我,强,奸,了,她。”

程让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没有人知道。”程林遇得意地说:“就连贺青自己都不知道是我做的,我做了点手脚让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她喜欢的人也不要她了,只有我肯要她,我像一个救世主一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说依然喜欢她,她当然要抓住我这最后一根稻草跟我结婚,不然呢?一只破鞋,谁还会要?”

和贺青结了婚,一切似乎都好起来了,贺明良亲自带他,进修也优先考虑他,甚至很快就成为了主治,不久之后做了主刀。

程林遇得到了他想要的机会,得到了公平,甚至有了优先选择权,他可以展现他的技术,实现他的抱负,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可他发现并没有,那些人对自己改变态度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是贺院长女婿的身份,他们对自己的尊敬也完全不是因为他的医术,而是因为有一个院长做岳父。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觉得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鄙夷的,觉得那些人在自己看不见的背后一定说了自己很多坏话。

他不止一次地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说:“要不是娶了个好老婆,能有他现在这样?”

他开始恨贺青。

“如果不是和她结婚,那些人看到的就不是这些,而是我的努力,我的医术。”

他已经忘了如果不是和贺青结婚,别人几乎看不到他这个人。

纵然程林遇得到的一切满足不了他,但至少有所收获和改变,可贺青因为那件事情却一直没有好起来,一次手术中出错之后就更加深了她的阴影,在程林遇的鼓励下,她开始辞职在家。

“除了我,没有人要她,只有我能接受破败的她,我每天都变着花样地告诉她这句话。”程林遇说:“一开始效果不明显,可是渐渐地她对我越来越依恋,开始真的相信只有我能救她,只有我还要她,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即便再不愿意,因为怕我不要她,像丢垃圾一样地把她丢掉。”

“至于你……”程林遇笑了起来:“我根本就不想你出生,贺青有什么资格生出我的孩子呢?她的孩子为什么一出生什么都有?这不公平!这根本不公平!可是有了你之后,我能更好的掌控贺青,她为了你愿意像条狗一样地让我随心所欲,你真该看看她的贱样!”

“贺明良也很开心,对我更好了,他大概也一直担心那样的贺青配不上我吧,所以有了孩子也好牵绊着我,我想过把你弄死的,可几次都错过了机会,于是便想着留着你一条贱命吧,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

“我的用处,是给你做替罪羊?”

“你太侮辱我了。”程林遇冷笑了一声:“我原本是想鼓动你杀了贺青的,借刀杀人永远是最完美的,可你太没种了,贺青那么恨你,你居然还记得她小时候对你的好,还喜欢她。”

“替罪羊虽然不完美,可我能做到最好,我也几乎就要成功了,不是吗?”程林遇说:“如果不是陆斯闻带来了证据,谁能怀疑我?你以为我处处纵容你,让你犯错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成为一个人人眼中的好人,善人,是为什么?嗯?你当我真想这么做吗?那些人配我救他们吗?如果我不是贺明良的女婿,如果我不是医生,他们会对我好言相待吗?他们敬重的不是我,是我身上的衣服,是我贺明良女婿这个身份!”

“只要我把贺青杀了,我就不是他的女婿了,到那个时候我完全可以说是因为儿子杀了妻子伤心要离开这个地方,凭借我现在的地位,去到哪里都一样受人尊敬,是真的尊敬,不是因为贺明良!”

“我计划了那么多年,我纵容你那么多年,原本就要成功了,可陆斯闻将这一切都毁了。”程林遇笑得有些扭曲:“毁就毁了,可你也别想好过,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自首?我可以逃的,可我不想,我不能让你好好活着,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拥有!只有我自首了,只要我在法庭上说出那样的话,就没有人会相信你。”

“是不是他们都相信了?一个好人临死前的善言,和一个打架斗殴坏事做尽的坏小子到底是谁的话更可信?”

“不仅他们不会相信你,贺家程家,也没有人会信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自首之前我就去见过他们了,我说那些证据是我悄悄伪造埋下的,我说我是为了救你,你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吗?恨不得要将你碎尸万段的样子可太好看了。”

“你个小杂种!我不得好死,你也别想好活,我死了也会看着你的,看着你究竟什么时候熬不下去来找我,到那个时候我会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折磨贺青的!你们两个毁了我一辈子!”

程林遇笑了起来,放肆的,怨恨的,猖狂的。

程让看着他,只觉得如坠冰窖,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叫了20年的父亲,自己竟然和这样的一个人一起生活了多年。

那天的最后程让没再开口,一直到程林遇说完,一直到警察要带他走,他都愣愣地坐在原处,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程林遇得意极了,所以并不吝啬再告诉程让一个秘密。

程林遇附在他耳边说完这句话之后,程让的眼神便被恐惧所替代,程林遇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等着,终有一天你会和你妈一样的,我死了也会看着你的!”

——

除了陆斯闻这个意外以外,程林遇所有的计划都成功了,程家和贺家没有来找过程让,像是避之不及。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程让常常开始做噩梦,陆斯闻陪着他,陪到整个人都憔悴了。

程让也试着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想重新回去学校回去上课,他不能认命,不能就这么活在程林遇给自己编造的阴影里,但他没想到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

那些人还是没有忘记自己。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出房子却被邻居撞见之后反而给陆斯闻带来了麻烦。

他们无法接受和程让住在同一栋楼,强烈要求程让离开,说他们不和杀人凶手住在同一个地方。

陆斯闻的据理力争没有任何作用,他说再多也比不过程林遇在法庭上的那句话。

法律严惩了程林遇,相信了程让,可舆论没有,人心没有,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程林遇说得没错,一个好人临死前的善言,和一个打架斗殴坏事做尽的坏小子到底是前者的话更有说服力。

所以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理所应当的程让才是凶手,程林遇只是替罪羊。

没有人相信程让,除了陆斯闻。

陆斯闻托人找关系让警方登报解释过,将案件都公布于众,可真相哪有含冤而死的故事来的精彩?依旧没有人相信。

程让曾经以为谎言终究是谎言,谣言打不倒真相,他曾经以为在真相面前程林遇的那些话只是笑话一场,他也以为时间总会让人忘记不属于自己人生中的无关紧要,可他还是错了。

那些事他没忘,也有人在一直替他记着。

陆斯闻带程让搬了家,程让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陆斯闻的好有些抗拒的,他觉得……自己不配,不值得。

自己只会麻烦他。

可是,他也真的是没有地方可去了。他只有在陆斯闻这里,在陆斯闻的身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还是努力尝试了,可学校回不去了,但也就是那一次他发现陆斯闻喜欢自己,于是他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斯闻当时在厨房正为两个人的晚餐做准备,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继而淡淡应了声:“是。”

程让有几秒没说话,就在陆斯闻以为他怕了,他恶心,想要往回找补说只是朋友之间喜欢的时候,程让却突然出了声,说:

“要不要在一起?”

陆斯闻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和刚才在病房门口一样,对自己伸出手,说:

“程让,过来。”

程让不仅过去了,还主动吻了陆斯闻。

大胆的很。

也混账的很。

——

天台的风比樊舟酒吧开业的那天晚上还要冷,程让还没有来得及去买秋装,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站在栏杆处迎着风,吹得头都开始疼。

可程让不愿意下去,他们还没有走,他不愿意去面对那些事。

他被陆斯闻带到这里就像当年被他带到家里一样,觉得这里是安全的,可以躲避世俗纷争的。

他宁可冷着。

肩膀上有重量传来的时候程让微微回神转头看过去,陆斯闻将一件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好似是刚脱下来的,还带着他的体温,程让应该要拒绝的,他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

像被陆斯闻抱在怀里一样。

可或许是太冷了,或许是他想念陆斯闻当初带自己离开时给予自己的力量了,所以他没有脱下来,甚至主动穿上了。

陆斯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等他穿上了才将手里的热奶茶递到他的面前:

“喝了会暖和一点。”

程让看着奶茶有点犹豫,他向来不喜欢这么甜甜糯糯的东西,可陆斯闻递过来的手很好看,以至于那杯奶茶都诱人起来,所以程让还是接了,小声道谢:

“谢谢。”

陆斯闻淡淡应了声,没说话。他们的身形差不多,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合身得很,以前他们关系不分彼此的时候也是这样,衣服都是混着穿,现在不过是给他拿了件衣服,一杯奶茶,都要被说谢谢了。

陆斯闻纵然不愿意相信时间的魔力,但他也不可否认在这段时间里,确实改变了很多很多。

“程让。”陆斯闻轻声开口:“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没做过那些事,别用那些人的误解来惩罚自己。”

道理谁都懂,可程让躲了十年也没能和自己达成和解,他常常在想,为什么除了陆斯闻没有人相信自己,为什么连应该最亲近的家人也远离自己,为什么他活成了这样。

从小他在程林遇的眼中就是替罪羊,贺青大概也是因为程林遇才不断地排斥抗拒自己。

他活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找不到。

有些事不能想,直到现在程让都不想触碰。

他喝了一口奶茶,温热的液体却暖不了他越来越冷的心,可陆斯闻还在这里,他便也舍不得离开。

“对不起。”漫长的沉默过后,程让轻声道歉:“之前在小城的时候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我也不知道奶奶过世了,我没有不想见你,在电话里,我就听出是你的声音了。”

陆斯闻有些意外地看向程让:

“你是因为听出是我的声音才去的省道?”

“嗯。”程让低着头,握着奶茶:“那天我挺困的,本想说不营业,可听到熟悉的声音就不由得想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还是说是和你声音一样的人。”

“为什么想见我?”陆斯闻几乎有些急切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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