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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眉老的传人各执一粒。唯一执白色“望子”之人,坐镇东海天雍府,其余七人分散各地,各拥其主,或独自逍遥。

苍厘握紧棋子,将月光挡在咫尺之外。凌安道长的话犹在耳畔:

“——你杀气太重,要收。三日后若还收不住,我便教不了你。”

凌安道长是松山挂牌的药师,曾得多方显贵赏识,尤擅医道。他也是月眉老最钟爱的弟子,最后却与恩师生了嫌隙,并未承其衣钵,反是取了残棋一粒,挥袖而去,游历八方。

三日前,苍厘与凌安在驿站门口相遇。

苍厘悄悄亮了白隼令,替凌安免了一桩麻烦。这就得了他一个救命的许诺。

易了容的凌安却没想到,这半路冒出施以援手的小子是探听好了自己行踪,特意守在那里蹲点的。

但凌安是谁。他坐在苍厘的破毡房里品了半晌,品出了门道,觉得自己是被套路了。不过说出口的许诺泼出去的水,他打量着少年人青白的面皮与淡红的唇,心中并无厌恶之感。

沉吟片刻,即从袖中抖出一份棋盘,将一盒棋子摆在苍厘手边。

“请。”

此前灵庙与王宫中小玩意儿虽多,苍厘却实在没学过棋。

只某日午后落在银杏林中小憩时,瞥见过几个王子在树下比赛。这就凭借当时半梦半醒间那几眼,与从几声叫嚷中听来的规则,胡乱地行阵布子,与凌安你来我往地敲满了半个棋盘。

而后凌安默然抬手,堪堪挡住他下一轮攻势,无悲无喜道:“不必杀了,听我说。”

苍厘知这道人已借棋术窥见自己心中杀意,只道“好”。

“你的病寻常法子救不得,需得学会下棋才有活路。”凌安将一枚缺了口的黑棋扣在棋盘中央,“这棋子你先收着。权当药引,切莫弄丢。”

苍厘拿起黑子:“请问先生,下棋是有何意。”

“以心为子,以身为盘,动心明身,方圆自成。”凌安不欲多言,随口点拨,“你杀气太重,要收。三日后若还收不住,我便教不了你。”

苍厘想这毒的发作大概与心中杀气关系不小。又听凌安随意试探道:“你怎给人害成这样?”

“想害我的人很多,习惯便好。”苍厘听见屋外扑簌有声,起身开窗。一道鹰影挟裹着腥气,流星般坠在他臂上。

“你会驯鹰?”凌安眉毛一抬,道这鹰羽成色如浆,双目锐似金石,是养得极好的鹘鹰,“罗舍城中能养这种鹰的,怕是不多。”

“先生既看破我身世,我也不与先生委蛇。”苍厘摸出一方帕子,将鹰爪钩上的血迹拭净,“如果治不好这病,我便不好作为使者参与此次圣阙大典。”

“还管什么典不典的,这病治好需得三年。”凌安笑了一声,“别太荒谬。”

“确实荒谬。”苍厘心叹一气,抬臂将鹰送上铁架,淡淡抱拳行礼,“无论如何,苍厘谢过先生。请先生定下地点,三日后再行拜访。”

——而今三日之期已满,天一亮便是时候赴约了。

苍厘好容易抓过莲子茶咽尽,喉头风波暂息,脑瓜瓤子又嗡嗡起来。

那边打更人刚走远,隐隐的梆子闷声尚未湮没在夜色中,这头路口官道的桑树梢上已颤巍巍滚起喧天的锣鼓,将他没关严实的窗缝都震得开了。

这热腾腾的喧闹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喜庆,分明是揣着大好亲事有备而来。

苍厘怔了怔。他很久不曾听闻罗舍城中有什么喜事了。正疑惑间,那欢腾已停在驿站前,悄然结了尾落了幕。

看样子不打算深夜进城。

想进也进不去。苍厘想,今天又有“极凶之刻”,王令不允,哪边的人来了都不管用。

至于被关在城外的是谁,安天锦根本不在乎。

缈姬曾说安天锦是灾星降世,后来果不其然被她言中。罗舍本为西凉五城之首,逐渐因着新布的奇刑厉律式微,不复以往繁荣。城里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是跑不了的。

譬如缈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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