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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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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慈想也不想地拒绝,冷声道:“不可,一起去。”

显然江宴秋那次自作主张偷偷潜入鹂妃的梦境,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然而这一次,江宴秋却很坚决:“小师叔,这是最优的办法了,我跟师……我跟小琴认识,万一有什么事,沟通起来也便利。昆仑的援手还不知什么时候赶到,这样是最节约时间的。”

郁慈眉头紧皱,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宴秋轻轻推了一把。

“好了,”他轻声说道:“小师叔,你就让我做主一回好不好。”

五皇子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郁仙师你放心,有我在,绝对尽我所能保证江仙师的安全。”

郁慈久久沉默。

就在江宴秋都以为他要拒绝驳回时,他狠狠地捏了一下江宴秋扒拉着他手腕的手。

在指骨上捏住一道深深的红印,疼得江宴秋“嘶”了一声。

“没有任何事比你自己的安危重要……照顾好自己。”

.

五皇子手下的五千护城军平日操练之处就在城西,因此集结后,很快就能赶到。

但为了节约时间,江宴秋还是御马先行。

天光微亮,雨还未停,像是察觉到城中这样肃穆的气氛,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商铺摊贩也都歇业,街道上空无一人。

马蹄扣在青石板路上,带起一连串“哒哒哒”的疾驰声。

城西地贱,除了沿着城墙而建的流民营,大部分都是贫民窟和底层人居住的民居,住的都是些下九流,劳工、乞丐和买不起房舍的商贩。

这些房子也多破破烂烂,屋顶瓦片稀疏,阴雨天气,屋内总是潮湿一片。

此刻一丝声响也无,静得可怕。

而真正到了不久前才来过的流民营时……

江宴秋握紧手中的缰绳,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翻身下马。

眼前是一片炼狱般的景象。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手中拿着刀,砍向比他们更弱者。

辛苦搭建的草棚被掀翻倒塌,有老人就这样被压在厚厚的草垛之下,瘦骨嶙峋的胳膊最后一刻还向前伸着。

火光冲天。

到处都是人的哭喊声。

男人、女人、老人、幼童……

手持武器的人已经杀红了眼,穿着甲卫和官服的守城官兵,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背后早已被血迹浸染。

——城门开了。

更多的流民宛如蝗虫般涌入,涌向阙城的四面八方,更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残忍的屠杀,有的人手中,甚至还握着先前那些死去的守城官兵遗留的刀|枪。

他们此时已经不太像人类了。

没有人能如此干脆又狠心地收割同胞的生命。

一道惊恐又细弱的哭声响起,霎时吸引了江宴秋的注意。

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女孩,被人捏着脖子高高举在半空,两只伶仃的小细腿拼命蹬空挣扎。 她的小脸被掐得通红,不断哭喊着“爹娘”,就算这时候,还不忘紧紧抱着怀里的那只豁口海碗。

对面那人狞笑着:“你爹娘已经死了,你也下去陪他们吧——”

小女孩又大又圆,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死死盯着面前之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对面那人正狞笑着要将锋利的长刀扎进她小小的身体——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江宴秋神色冰冷,一边接住猝不及防从半空坠落,口中惊呼的小姑娘,一边将凤鸣收入剑鞘。

——跟着一起坠落的,还有那人拿刀的胳膊。

鲜血从肢体的断面喷涌而出。

他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发出无比痛苦的嚎叫,一下子倒在地上。

小姑娘被吓坏了,把头埋进江宴秋的胸前,小小的身体发着抖,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哥、哥哥……”

“没事了,囡囡乖,没事了。”江宴秋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坏人已经被大哥哥打跑了。”

囡囡小声啜泣着,丢掉了那只海碗,两只手都死死地抓着江宴秋胸前的衣服布料。

由小声的哭泣,渐渐变为嚎啕大哭。

“可、可是……我的爹爹和娘亲……都被他们害死了……”

细雨纷纷。

江宴秋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挡在小女孩头顶,为她挡住那一小片雨水。

.

“那些不同意造|反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吧?”

“大哥,兄弟们埋伏打听了好几天,绝对错不了,哪怕是咱们之前商议大事时面色不认同的,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好,很好。”

为首被众人唤作“大哥”那人,身高八斗,身形魁梧,瞎了一只左眼,右脸上有一刀长长的伤疤,从发际线一直延伸到脖子。

看着就是个狠角色。

乱世中有魄力造反的,也没几个不是狠角色。

独眼狠狠啐了一口,“他们不愿意跟着兄弟们一起干,带着一家老小一起过上好日子,竟然甘愿被大宛那些狗官和人上人骑在头上,也不怪兄弟们先送他们一程。”

其他人均是一派畅快叫好。

这些人,便是跟城外那些难民里应外合,杀光守城门的官兵,掀起□□之人。

游说时未免有人通风报信导致计划败露,甚至不惜对“自己人”拔刀相向,把反对的、不愿跟着一起□□的人全杀了。

独眼喝了口酒,这酒还是从守城卫兵那里搜出来的,是最便宜的浊酒,味道却烈得很。

他已经很久没尝过酒精的味道了。

哪怕为了这口酒……这些人都杀得值。

独眼狞笑道:“等咱们推倒了那狗皇帝的皇宫,酒有的是,女人也有的是!”

追随他的兄弟们一阵欢呼,气氛无比热烈。

“这些,都是你们的人做的?”

江宴秋极力压抑着怒气,嗓音冰冷。

独眼原本大马金刀地坐着,看到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危险地眯起。

“呵,朝廷的狗官。”

见到江宴秋的第一眼,他便在心中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狗官,才会有这样小白脸一样的相貌,华贵的衣服,和高高在上的,仿佛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他大声道:“就算老子们干的又怎么样?你们这些皇帝的走狗,又想用什么狗屁大义来压我们吗?”

“你知道你们的狗皇帝做了什么好事吗?”

“下令让我们所有人,三日内迁出流民营,搬出你们的好阙城。白泽洲水患,多少良田屋舍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赈灾的银子被层层克扣,发下来的赈灾粮霉得连鸡都不吃。”他语气无比嘲讽:“真是好仁义的皇帝,怎么不下令让我们直接去死呢?”

他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无数难民都跟着激动起来。

有之前被定慧寺安置下来的,也有在城外苦等,却被守城官员百般推脱0340;。

江宴秋不为所动。

“所以,这就是你对同胞拔刀相向的理由?大宛的皇帝对不起你们,民众又何其无辜?”

他这一路上,已经顺手解决了不知多少作乱之徒。

为了效忠朝老母和妻子动手的,早就对邻里长相不错的女人心怀歹意借机强迫的,单纯发泄自己内心的施虐欲的……

人形的恶在极端情况下,在权利膨胀后,会被无限地放大。

和平年代,他们中有的即使借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但在秩序倒塌后、巨大的利益诱惑下,能做出绝对无法想象出的恶事。

这已经不是能用“推翻狗皇帝”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的了。

若是真为了他们口中的“大义”,为什么要对囡囡这样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动手?

独眼看了一眼江宴秋臂弯中的小女孩,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也没有丝毫温情可言,甚至嘲讽道:“当然是因为她的好父母了,不愿意跟着兄弟几个共谋大事就算了,还妄图偷偷向定慧寺那些秃驴告密。”

他畅快地大笑,笑得脸上的疤痕都跟着可怖地抖动:“所以他们死了,无比凄惨地死了,死的时候还求我们放过他们的女儿……哈哈哈哈,真该让你看看他们最后那副卑微的嘴脸,早些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

然后“嚯”地一脚,将身旁施粥的木桶踢倒!

白花花的米粥流了一地,被泥土染成脏污色。

“谁稀罕他们的施舍?谁稀罕这些破草垛稀粥?!凭什么那些狗皇帝狗官和鼻孔看人的本城人吃香喝辣,住的是金屋银屋,我们却只能龟缩在这么大点的破地方,还要辛苦做工才有饭吃?!”

独眼无比残暴地咆哮道,举起了手里锋利的长刀。

“跟你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也没意思。”他残忍道:“正好,就拿你第一个开刀祭旗。”

……

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这不是一匹,而是数十、甚至数百匹才有的动静。

独眼狂妄的笑容一凝。

为首那人高坐在马背上,逆着光,古铜色的脸上写满肃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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