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160章 鼠猫(1 / 2)
第160章 鼠猫
但杨颜无暇去顾及那些遥远的面孔了,因为在它们之上,一张细白的老脸已经贴到了眼前。
庞然的力量已再度临身。
面对一个决意要杀自己的七生,对杨颜来说,每一招都是死生千钧一发。
他在空中弃剑拔刀。
非到必要,他决不愿拔这刀,更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刀,但从自己一低头看到这张脸开始,局势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只能被动地应对,一招,两招,三招……每一招都是一次生死关,能活下来已是难得的胜利。
不过此时杨颜知道,这一刀八成会给他带来一场胜利。
七生毫不放水的一击,那长杖只是一根细竹,威势却与攻城大弩射出的柱梁般的重箭别无二致。无处可躲,任何阻拦都将摧枯拉朽。
一旁坚硬的楼壁在这一击的刮蹭之下像是见风飞散的柳絮般片片脱落。杨颜的额发衣衫被这将临狂风逼得猎猎飞舞,而他目不转睛,抿唇引刀。
狂风之下升起柔和的细风,仿佛有游曳在虚空的巨鲸被这一刀招来。
然后它张开了口。
怒涛暴雨都被这一口吞了下去,攻城弩重新变回了细竹,风止浪息,天蓝海清。
这是近乎妖异的一刀,它和【食叶】似乎殊途同归,但【食叶】的「途」是看得到的,它是用精妙至极的手法层层削减,这一刀却是无迹可寻——你如何将这样的力量无声湮灭?过程呢?
战场仿佛安静了一瞬,下一刻这种错觉才被纠正——这股力量并非莫名消失,而是随着刀的轨迹,在杨颜的右侧丝毫不减地重新爆发了出来。
在遥遥看来之人的眼中,这一招极易被归为斗转星移这一高妙武理之下。
但若眼界更高丶离得更近丶看得更细,就会发现不对之处——四两拨千斤之类的嫁力功夫并不会让力量消失。
这一刀绝不是对力量的引导,它在一个短暂的时间内真的完全「吞下」了这份力量,然后似乎是由于无法消化,才不得不吐了出来。
但无论如何,除了嘴角渗出的一丝血,杨颜近乎完美地处理了这必杀的一杖。
此时,攻城弩打在墙壁上是什麽效果,他右侧的捉月楼便是什麽模样。一个能入虎牛的大口子洞开着,杨颜一侧身就可以进去,里面有更多供他腾挪的障碍,但他脚在楼壁上一踩,反而蹬身远离了它。
他一定要把这场战斗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这一刀令老人也瞳缩面凝,有些惊疑,但是他并未因此产生什麽犹豫或贪婪。
似乎背后诸人的目光也在催促着他,他同样在楼壁上一蹬,只要速杀杨颜。
他的应对十分简单——不花费时间去分析破解这妖鬼莫测的刀术,你固然全身而退,但你导引开来的不过是我一记全力的捅刺。
我可以出第二记丶第三记可以接连不断地出,我可以牺牲一些威力,换取更快的出招。
纵然伱有一张坚固的盾牌,但总要来得及转圜。
身形一闪之间,他已在杨颜背后,一掌直摧后心。
这一招确实足够快,他甚至为此放弃了不便的长杖。
杨颜根本来不及回身,老人身形消失的那一刻,他就毛发悚然。
太快了!
若在一个月前他已殒身于此,但此时在历经险境后的本能催使下,他反手一刀,直拉截向背后。
一次幸运但不完美的截击。
他确实在老人手掌到来前横刀在了背后,但并没有拦住这一掌,沛然的力量从背后轰来,压着他的刀身击在了他的脊背上。
杨颜千钧一发之际翻平刀身,才没有被自己的刀背撞断脊柱。真气涌上防护又被轰然震散,身体顿时陷入迅猛的坠落之中。
一道青线划过。
肖丘赶到时,便见那道青燕般的身影以比折翼之鸟惨烈十倍的态势撞入了捉月楼中,其中纷然轰响,不知撞坏了多少墙壁陈设。
老人丝毫不给喘息之机,斗篷飘展便再次扑下。如果杨颜是青燕,他就是冷酷凶狠的白隼。
但忽然一道淡黄的身影滑在了他面前,迅如风飘如云。
少女手上拿着一柄不太合手的长剑,毫无退缩地刺向了他。
老人凝目看去,这一剑很漂亮,也有些威胁,但并无那少年的刀那般奇异,无论是绕开她还是击落她都不会花费太多工夫。
但少女的眉眼忽然映入视野,老人一皱眉,手上动作犹豫了一下。
翠羽嫡传。
若在这里杀了她,翠羽剑门一定会全力追查这个身份。
思绪电转之间,老人一避一夹擒住少女的剑,一掌不轻不重地击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将她打落空中。
而此时随着这道黄色身影飞起,场下之人纷纷有了动作,一时至少有五六道身手不一的身影跃了上来。
老人再次皱眉,这是他颇不愿意面对的场景,他扫了一眼杨颜消失的地方,飞快地判断是否还来得及击毙这受伤的少年。
杀他本不是他今夜追求的目标,他只是来喝酒而已,不必为了他冒被人缠上的风险。
但若能杀,也不会留他性命。
他看着冲上来的这些人,三生丶四生丶四生丶四生丶五生.他嘴角一牵,向杨颜落地之处扑去。
但就在此时,眼角馀光忽然瞥见一个高大身影一动,老人偏头看去,目光一凝,身形已猛地顿住。
紧接着他一个飘折转向楼后,避开了诸人的视野。
诸人纷纷追去,但到得楼后,已不见这个身影。
李缥青惦记着回援那个少年,转身而回,而她一走,馀下之人自然也不再去追。
一场突兀而起的战斗似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
此时楼中早已喧嚷起来,但大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那些对争斗并不陌生的江湖大豪们已开始按照惯例程序来了解这场争斗。
突然见人打架,没什麽好慌的,第一件事情是弄清楚两方是谁,第二件是弄清为什麽打,第三件事情则是想想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然而第一件事情就卡住——讨论了一圈,竟然谁都不认识这两个人。
少年虽然远远露了个面孔,但十分陌生;手上虽然好像出了一招玄妙的刀术,但也无人见过。老人更不必说,不只全程兜帽遮面,手中长杖也只戳刺了两下,没露丝毫武功底细。
好像博望城中凭空变出来了两个如此高手,是过江龙呢,还是一直淹在水面下的什麽东西不小心露了下风响?
人们交谈着抬头看去,战斗留下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印在捉月楼上,仿佛一个高挑美人擦出的伤口。
那里面好像还留下了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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