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1 / 2)
第302章
十二条蛟蟒般的影子。
攀附着,夭矫着,慵懒着,凶恶着。
俱都朝向立在玉盘中间的他们。
「.这是什麽东西。」李缥青嗓子乾涩,「这种东西.要怎麽」
「没事。」裴液攥了攥她的手,却没有回头,他一直低目看着高台顶端,轻声道,「照应好自己。」
那些云雾翻涌得越加剧烈了,里面的东西确实正在渐渐苏醒。
若是取诏之人,此时应当早已离开这片秘境,但他们是前来直面暴君的刺客。
没有等待醒后问好的礼节,在剑势蓄成的第一时间,裴液就提剑一掠而上!
不理会身后竹林围过来的细小末梢,他直趋浓雾遮掩的高台之顶。
不论它是什麽,少年从不畏惧直面。
他的上掠似乎更快地惊醒了神子,云气缭乱之中,两条粗如腰身的长触骤然弹离高台,破雾直贯而出。
它的色泽并不一致,内里是瑰丽的幽蓝萤光,鳞片却是尊贵的黑紫,裴液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长触,但与后面愕然失声的少女不同,他对这样的东西并非全然陌生。
在奉怀地窖中丶薪苍斗蛊中,「龙舌」顶端那枚钻入他腹中的种子,就总以锋利的长触将食物吸食殆尽,而这瑰火游萦的黑他更是永远不会忘记——若再萦绕上雷电,就与祂那孤身临城的样子别无二致了。
只是龙舌中的触手是湿冷的锋利,上面既没有坚韧的鳞片,末端也并非这样平滑的渐细。
如今,这条长不知几许的触手真如一条异蛟,迅如飓风,势如奔雷,十多丈的距离眨眼而过,一击便要撞碎少年的身躯。
裴液凝眸提剑,另一只手一按剑匣,流光顿时锵然而出。
即便已遥在薪苍之中,也毕竟不及当日两千里天山之远,这仍是此时裴液手中最强的一道力量,刚刚好踏在玄门门槛之上。
这一剑出匣便声势浩荡,荡退了数丈白雾,但却并没有迎上那汹汹而来的触手。
裴液没用它来为自己的安危做丝毫保障,他并指一指,流光直直惊掠高台御座!
下一刻同样浩荡的长触一贯而来,裴液收臂拧身,与之险险交错而过,毫厘间激起的狂风令他发荡襟乱。
裴液一手死死握住剑柄,一手贴肘撑住剑身,将山羽尖刃按在了面前飞掠而过的触手上。
金铁交击铮然尖鸣,璀璨的火星团团爆开,一瞬间裴液如被倾山撞上,双臂伤震,空中的身姿顿时凌乱。
但在这喉血暗咽之中,裴液仍咬牙将全身的力量和真气支撑到了剑上,一切都在溃崩,只有山羽仿佛焊死般稳定,剑刃迎着轰然而过的长触反向而顶,奋力下压。
只在一息之后,金铁尖鸣乍然变为割革之声,幽蓝的血液蓬然爆开在空中,长剑已切入其中将近一半。
裴液于此确认了这东西里确实没有骨骼,血液迎面泼来,只在肌肤上沾染片刻,便迅速渗入肤下,化为手中山羽新的支撑。
遭逢创伤,长触立刻弹离,绕过一个锋利的圆回转而来,遥遥将少年包在中心。
另一条触手又已从下方夭矫而起。
裴液下瞥一眼,坠落在高台山腰上,并指从上而下,缓缓抹去了剑身残留的血迹。
又一次面对了这种不能以人类境界定义实力的敌人。
没有真气,只有沛然莫御的力量丶坚韧难破的鳞甲丶十二根长达十数丈的修长形体裴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斩灭这样一条触手。
【禀禄】亦没能如愿生效。
与面对衣南岱时不同,彼时衣南岱尚且生龙活虎,但裴液一按上他的身体,其体内的龙肉就融化倾泻,毫无抵抗之力地朝他涌来。这正与【龙舌】噬人时一样——人异化为霜鬼之后,不需要被击杀,只要龙舌刺入体内,便可将其汲食。
龙舌镜子般的【禀禄】,同样合该如此。
但其实有一种裴液知道的例外。
——「食物」的意识没有消去,禀禄便不能先行享用只有在面对仙君之时。
和这些触手的接触并不能令他直接吞食此物.它的意识,当是如仙君一般的位格。
但同时,裴液也相信自己不是真的在直面仙君——不然刚刚那些离体的血液就已化为无数最锐利的尖刺穿透他的身体,绝不会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下一刻,两条触手已又从上下四方包来。
长剑刚刚割过的长达一丈的血痕此时竟然已完全不见,伤势似乎不能给它带来丝毫影响,又是呼啸难御的气势,随着完全苏醒过来,速度和力量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而在玉盘之上,少女和黑猫也遭遇了第一波的攻势,两条长触纵横穿刺,黑猫已化为螭形,李缥青身形飘灵,但剑刃却难以在触手上留下足够有效的伤害。
《玉翡剑》本非为对付这种东西撰写的剑术。
裴液收回目光,面前啸风又至,他再次支起一个稳固的剑架,却在将要接手之际心肺一紧——这次已绝非他能正面相迎的力量。
妙至毫巅的掌控力再次出现在这里,裴液长剑贴着这蛟蟒之身一压,矫捷地借力荡起,但下一刻这条触手就反身一包,另一条触手也已抵达他凌空的身体。
这时又真像交错蜿蜒的树根,编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少年既击不破这坚韧的鳞肉,亦快不脱夭矫纵横的形状,当是无处得脱。
而于这千钧一发之际,裴液却什麽都没有做,而是偏头看向了高台之顶。
在那里,掠如惊鸿的琉璃由下而上,正将白雾贯穿出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如专诸刺于陛前,白雾之后,那盘坐高台的身影已被逼出了隐约的形状。
比裴液想像中要小得多。
一道修长的身体,近似人类的形状,有头有肩有腰,但是没有腿部,体型也只比正常人类大上一些,甚至比从它身下延伸出的触手还要纤细。
它笔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亘古的安静,但在它的周围,白雾狂乱,浩荡流光一掠而上,所有攀附慵懒的触手全部骤然起如掠食,蛟影纵横空中。
面对这一剑,紫林高台一瞬间惊变暴乱。
裴液目光冷静地穿过了一切,直抵那最终的顶端。
琉璃是直趋其躯额头。
剩馀八根触手全部骤掠而回,绞封这一剑的剑路。
裴液收回目光,却丝毫不管即将身陷囹圄,拧腰奋臂,一剑【断叶洄澜】重重在触手上炸开了幽蓝的血浪。
这诚然是全力而为的一剑,此击过后,他莫说逃离这捆成的牢笼,连第二根绞来的触手都已无力应对。
那沉重坚韧从背后压来,裴液双臂已震脱失力,他眸光一拧,剑光归于鞘中,连鞘横于身前。
下一刻,背后就被巨大的力量推挤撞上剑鞘,一口鲜血喷吐出来。但山羽已成他一枚横生的骨骼,在它不堪重负的颤鸣中,裴液得以暂免被寸寸绞碎的命运。
这当然是饮鸩止渴,长剑不能出鞘,身体不能动作,只以真气续命,死亡不过是片刻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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