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浪漫精神(1 / 2)
第577章 浪漫精神
《小王子》的画稿没有体现出这个问题,是由于那本薄薄的童话书,他翻了一次又一次,听树懒先生读了一遍又一遍。
很多作品的经典段落,顾为经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思考。
就能信手背诵出来。
树懒先生是一位有着极深极高文艺修养的人。
语言畅达,思辩明晰,见解独到。
本身对文本的极尽熟悉,经纪人的细心指导,再加上还有那根缪斯女神小蜡烛的帮助。
所以十八岁的顾为经,遇见一百二十岁的圣艾克絮配里,沉沉一梦过后,就在画布上画下来那双凝望星空的眼眸。
收藏家陈生林肯定也是一个,有着非常不错艺术素养的人。
可顾为经和对方只有初次见面而已,顶多再加上一两次的电话里的聊天。
一个人很难通过一次见面,就真正的了解另外一个人。
因此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No.20》注定了,在他笔下是一幅形式大于内容的画作。
他无法准确的揣摩出收藏家的心境,又因为放弃思考而舍弃了他自己的领悟。
从不中不洋,变为了另一种的不伦不类。
顾为经没有办法拥有陈老板的人生阅历。
可陈生林也同样没有可能像顾为经一样,把自己那麽紧密的楔入到孤儿院的生活中,真正的对这里的人和事感到熟悉。
他们两个人的人生观,环境不一样,遇到的人也不一样。
……
顾为经遇到了好人阿莱大叔,遇到了本该脆弱却活得坚强的茉莉小姑娘,遇到了家道中落却依旧很酷的蔻蔻小姐。
他还在与壁画对望间,见到了九十年以前,魔都巷弄里小小曹轩的那个拥抱,见到过那个妓女的女儿的笑容。
也许。
等他人到中年,见到了社会上更多的那些让人无能为力的悲欢离合以后。
顾为经也会像很多阿公阿婆一样,开始盘着手串念叨起「一切都是命,都是老天爷注定的事情,没法子」之类的闲言碎语。
他也会成为认为人一切的自由意志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会认为在宇宙大爆炸开始的那一刻,随着构成世界的原子和分子的飞出,速度和方向都已经注定,那麽直到最终的热寂的来临,它们都将永恒的遵循牛顿定律运动。
因此所有的结局早就已经在命运之书中写就,再也无法更改。
但直到此刻。
顾为经心中还是燃烧着火的。
他还是一个少年人,他心中还充满了少年气。
那种世界的所有,所有善,所有恶,所有爱恋,所有憎恶,所有的海枯石烂丶沧海桑田都不过是一台巨大命运钟表,表盘下互相啮合的严丝合缝的小齿轮运转时发出的杂音。精神上一切的抗争造成的波动,都会被上帝的这位钟表匠,在子夜时分归为零点的机械决定论,是属于牛顿丶拉普拉斯丶斯宾诺沙和霍尔巴斯那一代十七世纪老科学家们的寂寞与萧索。
顾为经只是一个少年人。
少年总是激昂与热烈的代名词。
他们心中充满着对命运的戏谑和嘲讽。
他们不相信厄运。
不妥协,不彷徨。
永远的相信希望。
在任何情况下都愿意固执的相信希望的人,难免会给外人一种带傻气的天真。
可带傻气的天真,本来也就是少年人的特权。
而一个真正见识过苦难,见识过罪恶,双脚踏过泥泞沼泽的人,站在暴风苦雨中的人,他还依旧愿意去相信希望,去热爱自己,那麽……这种傻气,就会蜕变成了真正的英雄主义。
茉莉是这样的小女孩。
蔻蔻是这样的小女侠。
阿莱大叔是这样的硬汉子。
连曹老先生,当一位近百岁的老年人,他人生最后的封笔之作,对他这辈子的回顾与总结,竟然是一幅双眼中蕴藏着「希望」两个字的壁画。
他——不依旧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人麽?
桎梏破碎。
笼罩在《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No.20》上阴郁般的黑纱,仿佛也被撕破了一个角。
冥冥中好似有阳光如水银泄地一般,从其上流淌而出。
顾为经跟随着胸中的那种冲动。
他提起笔,沾着阳光,抬手便画。
如果这是一幅想要拿去参加画展的终极之作。
那麽在参展前,忽然的改变已经练习的熟悉的画面整体细节,不是什麽明智的举动。
可顾为经并未有片刻的迟疑。
真正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是什麽样子的。在他此刻察觉以前,就已经在用身体作为画笔,在画布上对照临摹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
熟悉的就像呼吸,不是麽?
构图从来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承载精神的载体。
铅笔在画布上快速的打着线稿。
顾为经再一次的调整了圣母像的位置。
第一次他把圣母像放在画面的中央,阳光的最灿烂的地方,因为这是学校里绘画鉴赏课程里,作品中出现圣母画像这类意象时,最为常见的处理方式。
第二次时,他把圣母像变成了画面斜侧的支点,阴影最为浓稠的地方,因为陈生林的指点,也因为这个国家的殖民历史。
这一次。
顾为经都没有这麽做。
圣母像不是光辉灿烂的,因为这不是事实。
因为至少在这里。
殖民者们带来了圣母像,却没有因此而就把温柔的光辉播撒向人家。
圣母像也不应该是整幅画阴郁气氛的源泉。
因为它不配。
凭什麽就因为贫穷,就因为苦难,因为艰辛的生活,穷人的人生一定就要是阴郁的?凭什麽他们连阳光都要照的比其他人更加灰暗一些。
凭什麽他们不能拥有一颗勇敢而坚强的内心?
就因为一尊圣母像的诅咒?
还是就因为命运的不公?
圣母像就只是单纯的一尊雕塑而已。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