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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与安娜对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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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与安娜对答

亚历山大心惊胆颤的听着这一切。

伊莲娜小姐只是在和顾为经说话,她的小皮鞭还没有真正的抽打在亚历山大的身上。纵使如此,已经足够吓人了不是麽。

谈话第一次的,女主持人不再做出这场交谈的引导者。

她如此清晰直白的表达出来了自己的看法,与亚历山大完全不同的看法。

安娜确实还没有针对他。

她和顾为经一来一回的打着男女混合「网球」,他们讨论着印象派丶《雷雨天的老教堂》丶梵谷丶卡拉丶卡美尔与莫奈。

亚历山大?

他哪里有资格处在这场话题之中呢。

他不过是碰巧附着在球速超过160英里每小时球速的网球上的虫子。

一只蚂蚁,或者果蝇。

「我相信莫奈是个伟大的人,我相信他是深切的爱着卡美尔的,生活的不圆满,依旧是他们之间爱的特殊表达方式,是特殊的证据。」

「按你的话来说——莫奈如果是个富人,那麽他就本不需要面对这一切。」安娜说道:「他不需要面对买颜料还是买面包的选择题,他不需要面对坚持自己的艺术梦想,是否会让家人忍受寒冷或者饥饿这样的抉择。不,他都不需要。他也可以一边经营着贸易公司,拿着超过巴黎普通人一百倍的收入,把绘画当成父亲口中……纨絝子弟的爱好。」

「在其他绅士们在俱乐部里打惠特乐纸牌,或者修剪花圃的时候,自己在家里的后院子里画画——」

伊莲娜小姐望着顾为经。

「历史也许有另外一种不同的展开方式的……莫奈和卡美尔依旧走到了一起,依旧相爱,他们依旧结婚生子。只是他们的职业都有了些许的不同。莫奈是港口贸易公司兼珠宝商的少东家,卡美尔是巴黎高档丝绸商人家的千金。两个人门当户对,在父母的撮合下走到了一起。卡美尔的父母估计是满意的。莫奈的父亲?或许稍微觉得对方不是儿子最好的选择。但大概也觉得还可以。」

「这样,莫奈再也不会缺买颜料或者取暖的钱了,卡美尔也不会缺体面而优渥的生活,有了更好的医疗条件,也许她根本就不会染上结核病。莫奈则提早了半辈子就成功的财务自由,早在六十年前就买了属于自己的小庄园。随着自己的心意,在池塘上建起了想像里东方的古桥。」

「那麽后世的学者也许在审视这段历史的时候,便不会有这样触动人心的力量了,我觉得这很残酷……他们从伟大的人,便的就只是平凡——」

「平凡而幸福的一对。」

顾为经出声回答道。

顾为经还是不习惯安娜的回答。

某种意义上,伊莲娜小姐说的很好,她填补了很多顾为经想说却没有办法很好的表达出来的感觉。

另一种意义上。

他又觉得安娜小姐的语气对莫奈的点评,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人对于平凡人生的想像,或者说,高高在上的评论家点评美术馆里画作的感觉。

文似看山不喜平。

艺术作品也是如此。

被瞩目的往往是那些激烈的东西,斩下美杜莎头颅的勇士,手指伸进救世主肚子里的男人,被将军的剪羽贯穿的少年……

当然。

这些激烈的作品自有其夺人之处。

可美术馆外的世界,又真的只是平庸的麽。

伊莲娜小姐的言语中透露着那种对于与众不同的强大者,那些「异类」们的赞美,另一方面,她又仿佛透露着对于平凡生活的厌弃。

她太强大,太雍容,太优渥。

人间是个巨大的罗马斗兽场,伊莲娜家族则是贵宾包厢里身着紫袍的公卿。她会为了那些勇敢的和狮子搏斗的人欢呼喝彩,大把大把的抛掷金币,仿佛这样的勇力丶强大丶怒吼才能去取悦众神,才能代表着超脱于凡人的躯壳之外。

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人有别于庸碌的凡俗世界,去成就伟大。

可她又见过凡俗世界的本来面目是怎麽样的麽?她又能理解世界的重压到底是何等沉重的事情麽?

更通俗一点的说。

她理解,她明白,她懂,那时一个普通的画家,需要经历些什麽麽?

顾为经曾在插画作品中把伊莲娜小姐抽象的画作文学作品里女皇,这反映出了他的内心,一方面顾为经觉得安娜很强大,另一方面,女皇是什麽样的人?克利奥帕特拉?对,她就是埃及艳后……全身涂抹着闪闪发亮的金玉粉末,包裹着厚厚的丝绒织锦的毯子里长大。

这样的人精美绝伦。

伊莲娜小姐说她能感受到一千层毯子外的一只豌豆,顾为经相信。

可她这样的人真的能理解平凡的人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模样麽?

她有真正的走出过庄园,像他一样,像无数普通人一样,在火车站外目睹过那位卖气球的小哥麽?目睹过一个人,需要在东南亚接近40度的潮湿空气里,站在烈日之下,卖上整整100万只气球,才能换到旁边超豪华酒店里的一顿午餐?

安娜对于莫奈和卡美尔之间情感的解读正如顾为经的希望,又因为正是从安娜的嘴里说出来,变得不似顾为经的希望。

她那幅模样仿佛在说……

过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是坏的,是庸俗而又无聊的。

庸俗便意味着对生命的荒废。

莫奈这样勇敢的拥抱痛苦,勇敢的反抗命运,勇敢的做出震撼世界的成绩,才是真正的勇者。

这才是好的。

顾为经不知道这个逻辑是对是错,但这个逻辑太强了些,也太凌人一些,就像女主持人讲话时的语气和气场一样,凌人的不给别人喘息的空间。

顾为经对梵谷,对很多勇敢的画家,内心总是有着些许的崇拜。

可她呢?

顾为经总觉得安娜对人间的痛苦,对他们所受的苦楚,内心没有真实的理解。

她嘴上永远说的很好,她是杰出的辩论家,什麽对生活的矫正,什麽勇敢的抉择——女人却又从来不曾理解过什麽是真正命运的束缚。

她到底懂不懂,对普通人来说——哪怕是过上她嘴里所不喜欢的,一点也不有趣,没有「触动人心力量」的平凡生活,便已经需要拼尽所有的力量与勇气?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本来面目之后,依旧热爱生活。」

不理解生活本来面目的人,嘴上大谈特谈爱与理解是特别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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