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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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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野坐在主位,搭着眼帘,似乎在看手中的密报。

周照清等了好一会儿,叫了他第二次,明野回过神,淡淡道:“抱歉。”

周照清问:“那公子的意思是?”

明野重新翻看手中的折子,漫不经心道:“我没听清。”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周照清第一次听到他说类似这样的话。

他想了想,心惊胆战道:“长公主那……真的病得很严重吗?”

明野很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偏过脸,认真道:“怎么会?”

长公主坐下后,明野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一边,给容见倒了茶,又挑了个橘子,剥好后尝了一瓣,递给了容见。

那么亲密,那么寻常,令周照清无端地想起那个眼神。

周照清是一个极端自我的人,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何明野这样的人,毫无征兆地愿意为一个人付出一切,他没有那样的感情,有时甚至会怀疑,明野所做的是否在布置一个惊天大局,最后的目标不是那位长公主,长公主只是借口。

但今天之后,周照清不会怀疑了。虽然他仍旧不能理解,却看到了这样的感情。

谈完话后,周照清匆匆告辞,容见吃了两个橘子,正想着给明野也挑一个的时候,四福走了进来,说是吏部侍郎有事禀告。

有了政务,就不能继续和男朋友谈恋爱了,容见可怜巴巴地和明野告别。

明野笑了笑,安慰道:“等忙完这一会儿,我去找你。”

出门之后,距离外面的正门有很长一段路,容见走到一半,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到一个亲卫提着个木箱子走了进去。

这是明野要做的事吗?

那个箱子看起来不像是放着什么机要密报。

明野说的话,容见一般都不会怀疑,此时却突然察觉到不对,脚步一顿,走了回去。

门外守着的亲卫都愣住了。

但明野的意思是,见长公主如见他,任何时候都不可阻拦,军令如山,亲卫也没拦着,任由容见放轻脚步,靠近不老斋,推门而入。

桌案上摊着书,明野垂着左手,亲卫解开纱布,似乎正在上药。

明野听到门的声响,抬起头,看到容见时怔了怔。

容见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低下头,看到还未包扎的伤口。明野的左边手腕上有几道很深的刻痕,有一道划得很深,像是没有控制好力道,还有几道是浅的。

深和浅都是相对,刀刃留下的伤痕,至今也没有痊愈。

不可能是失神,也不可能那么凑巧。

明野的谎话说得很严谨,在容见醒来后发现他的伤口时,他意识到如果他们之间很亲密的接触,就不可能瞒得住。所以要给容见适当的理由,让他自己找到缘由,隐瞒真相。

容见知道不可能和自己无关。

他看着那几道伤痕,难过和酸涩涌上他的喉咙,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他一时难以呼吸,也说不出话来。

明野挥了挥手,亲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他解释道:“又不疼,所以不想你看到。

容见低头看着明野,也看着那处结了很薄的痂,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伸出了手,微红的指尖碰到手腕旁的皮肤,又不敢贴近,生怕弄疼了这个人。

他的所有情绪都盛在一个满涨的气球里,此时猝不及防地爆裂开来,所有与舒适、安全、快乐的感觉都随之消失,只余残破狼狈的气球碎片。也像是他此刻的心脏,留下的只有剧烈的、无法消散的疼痛了。

明野看着容见的眼:“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的话。”

容见点了点头。

在容见陷入沉睡的过去三天里,对外说的是长公主突发伤风,不能起身。但容见不能露面,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难免会人心动摇。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明野曾做过容见的□□,在很想念容见的时候,偶尔有空闲的时候,一点一点描绘出记忆中的容见的脸。

生着病的、能够露面的容见,总比昏睡中的、不能露面的好。

明野没有那么做。

权衡利弊的道理,明野不是不懂,不是不明白。但他不能允许世上任何一人拥有和容见相同的脸,也不觉得容见会长久地睡下去。

他可以掌控局面。

明野是这么想的。

为了维持大局,明野做了很多事。现在想来,其实大多数都不太能记清了——那些与外人有关的、琐碎的小事,但陪伴在容见身边的时间也不能算少,不过总是在夜里,白天有太多无聊的事要忙了。

长乐殿里,与容见最为亲近的几个侍从知道真实情况,他们只能依靠明野,也知道明野每晚都在陪着容见,以为他多少会休息一会儿。

但明野没有睡。

明野长久地凝视着容见陷在枕头里的脸,总是幻想他下一秒就会醒来。

理智告诉明野不太可能,大夫找不到理由,说容见只是在睡。

明野能做的只有等待。

回顾明野的一生,他很擅长忍耐,却从未等待过,总是掌握主动权,不会期待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持续不断的期待和反复失望的痛觉,明野也在容见身上尝到了。

在无止境的猜测中,明野不由地想到容见的来历,是因为魂魄的不安定吗?

明野不相信对鬼神之说,即使他经历了重生,也没有什么改变。但此时此刻,俗世的大夫好像真的找不到容见昏睡的缘由,明野漫无目的地想了很多,能试的都会试。

明野捉住容见的手腕,不算强硬地抬起他的手指,很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瞳。

这是人体最脆弱、最没有防护的地方,明野却毫不设防,甚至故意让容见碰了。

容见的手一僵,吓得要命,也不敢乱动,生怕伤到了明野的眼睛,又觉得这个人很过分。

明野察觉到了容见的心思,又笑了笑:“殿下没有好奇过吗?为什么我的眼睛会变成血红色。不是药物原因,那是它本来的颜色。”

容见闷闷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明野开玩笑似的说:“殿下怎么知道的?”

但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停顿片刻后,他继续说:“南愚人的厌胜之术一案中,章三川提到了天神遗族。我也有天神遗族的血脉。之前查阅古籍的时候,有书记载说天神遗族的血有驱邪安魂之效。你一直没醒,我就想试试看。”

割开手腕,掐着容见的下巴,吮吸自己的鲜血,一口一口渡到容见嘴里,强迫他咽下的时候,明野心中很矛盾,想了很多漫无边际的事。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很傻,做这样的无用功。他知道自己是天神遗族,也曾查阅过自己身世相关的事。但对于书上所说的天神遗族异能的事,没有一个是信的。除了眼睛的颜色以外,明野

从未认为自己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自己的血和别人一样,是鲜红的,温热的,没有什么特别。这样的血又怎么能唤醒不知缘由,沉睡着的容见呢?另一方面又想万一呢,万一有用呢,于是还是喂容见喝了下去,喂了好几次。

其实没有万一,万一也是一种确凿,但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明野也愿意付诸所有了。

这样的话,明野说的很随意,好像不值一提。然而容见知道,明野从不会做这样没有根据的事,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心脏处剧烈的疼痛没有得到缓解,又平添了心酸。

容见失神的时候,明野已经将纱布包扎好,打了个结,放回了道袍的宽大袖子里。

他站起身,捧着容见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但没有接吻。

容见想要说话的时候,又抬起左手,捂住了他的唇。

顾及到伤口,容见就不敢动弹了。

明野坦白地说:“你是我不能失去的人。”

所以无须道歉,是明野不能失去,是他心甘情愿。

“我爱你。”

明野的话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不算多郑重,却是一生的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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