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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竖起手掌,将温热的水流隔绝在余回眼前,好让他肆无忌惮地睁眼看向自己。动作轻柔而小心,没有一滴水溅入余回眼眶。
余回却主动追问回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留低它?”
丰盈的泡沫跟住向南珺的手背被冲至地面,打着旋流入水漏。一时间洗发香氛的味道被放至最大,和前一晚余回靠近时弥散开的香气如出一辙。
余回的眼神始终盯在他脸上。
他这样躺下来的姿势,后颈被自己托在手里,视线除了自己的脸,恐怕也无处可去。
向南珺自我说服,避开与他对视的机会,冲净他发尾的最后一捧泡沫,不答反问:“你中意?”
“那条疤我早都没有感觉,但每次在镜子里睇到,还是会想起受伤那阵的情形。”余回抬起手臂,在空气里比划出一个长度,“大概这么长,那把刀可能才开过刃,第一次见血,所以特别锋利。速度太快,先见到血,跟住见到一条缝隙在肚皮上裂开,接着才慢慢有了痛觉。”
向南珺正将他的发尾攥在掌心,轻轻挤干上面残存的水珠。突地动作顿了下,附着些力道,扯得余回头皮一痛。
他没做声,忍下这转瞬即逝的刺痛,又以言语恫吓不曾见过那样血腥场面的向小少爷:“你知你在流血,不是因为痛,也不是来自你睇住它的视觉。而是你觉得好热的一道,黏糊糊由刀刃同皮肉之间淌出来,甚至痕痕地(有一点痒)。”
来港市的许多年,他从未在人面前主动述说曾经的伤疤。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提起,毕竟这背后藏着不能为人所知的目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时却对向南珺袒露心声。并非他有意想要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惊起苍白神色,只是潜意识里觉察到向南珺一定是一个可以替他保守秘密的人,守口如瓶。
意料之中的沉默。他再抬眼望上去,向南珺有些怔住,正用两根缠着水汽的手指,轻搭上他脸上那道并不明显的疤痕。而后从头至尾,小心翼翼地描画,一遍又一遍。
他任向南珺这样轻触那道无人碰过的痕迹,喉结上下滚动过一圈,才又发声:“但你画的东西遮住那条疤,我再在镜中睇到,都好似想不起当初那些画面同痛处了。”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让人变知足,向南珺不知道。但他将余回的话自行加工出另一种解读:在曾经遭受过的痛楚面前,因他留低的这些痕迹,余回变得好过许多。
不过几句话,他仿佛在这段单向前行的感情里重新找到自己的价值。最令他觉到受用的,是因为那个图案好似被赋予不一般的意义,变得不只是个图案而已。
那是他的名字,印上余回的侧腰,像一种隐秘宣誓,和只有他们彼此才心知的、情人间的窃语。
他很想说,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护着。如果你中意,我可以再画给你,随时、随地。
向南珺走神,指尖的动作顿住。余回偏头,自行起身,抄起浴缸边的干净毛巾,擦去发间的湿润水汽:“所以说,既然有条路行,做个艺术家不好么?明明讲过一点都不中意这样的商场,却还是义无反顾一头栽进来。”
有几分无奈的语气,似在责备他不够坚守。
向南珺却笑开,搭上他头顶毛巾,顺着他的动作在发丝间轻揉:“都同你讲,我没得选。同我爸交换的那个条件,重要过好多事。”
不知是谁的手先动,本隔着两指距离,几番擦拭,指尾竟搭在一起,藏在毛巾下,无人看见,便都装作不知。
向南珺动作大些,垂坠的衫从肩后向前倾落,露出胸前大片光洁肌肤,被落上的几滴水沾湿,显出一片透色。
余回将头上毛巾撤去,转身,入眼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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