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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批为李倓说话的,都以党护论处,一次罚了十来位官员,或是降级、廷杖、罚俸,不一而足。

贬官诏书发下,再无回旋余地。

李倓脱下官服官帽,叠得方正,眼睁睁瞧着被人收走。府上家丁仆役遣散了大半,这座宅邸也被朝廷收了回去。

湖州远离中央,穷乡僻壤,不是好去处。

这些日子朝堂上的争论,让他清楚见识到多少人暗中嫉恨,又有多少人伺机报复,有些人他根本记不清何时得罪过。

今日落到这般田地,连一个送行人都不曾出现。

李倓最后一次登门拜访,杜津春总算是接见了他。

在家中养了一个月的病,明知杜津春是装的,李倓没瞧出他的脸上容光焕发,反倒的确有一丝阴郁的病气。

“部堂,您深谋远虑,连病都来得合时宜。”李倓说。

杜津春长眉微抖:“你若要骂,只有这会儿了。”

李倓摇摇头:“部堂,您将我一手提拔起来,我又怎么会骂您?是我错了。我错不该,听从授意徇私舞弊,错不该考场上暗箱操纵,错不该受贿助人冒名顶替科考,错不该,之后种种。或许,今日之灾祸,在那时便已埋下。”

“怎么又旧事重提?不是说过,不要再提了么。”杜津春面露不快,又有几分心孤意怯。

李倓讥笑:“我只是感叹当日我对部堂感恩戴德,言听计从,还以为是连珠合璧,相得益彰。从未想过,你我会有今日。”

杜津春皱着眉:“我知道,我不出面让你觉得委屈。但你看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形,为你说话的,都落了皇帝处分,有谁能体面?只要我在,有朝一日,会把你调回京的。”

“我原以为,皇帝是要处置我一人。我这两日日思夜想,不对。”李倓摇着头,“皇帝是想换一套班子,换成他亲手提拔,受了皇恩的班子。”

杜津春望着他,目光深沉。

李倓站起身,拱手作揖:“部堂,你我同僚缘尽于此。赠你四字,好自为之。”

说罢,李倓拂袖而去,留杜津春坐在原处,久久沉思。

许是因为打击太大,以致心如死灰,李倓并未咬出其他人兰艾同焚,杜津春却因他的下场心有余悸。

继吏部侍郎遭贬谪,尚书杜津春向皇帝递了条陈,他身为吏部尚书监管不力,难辞其咎,请求降职,被皇帝驳回。

三日后,杜津春再次上疏请罚,皇帝朱批不允,安慰了一句:今国家多事,朕心日夜焦劳,正赖卿老成任事。若公病体未愈,公务繁重致辛苦,那便再休几日,不允所请。

如此好言劝慰,在杜津春看来,并无温情,只觉得阵阵寒意。

皇帝捧着人时,从不告知何时会松手。

李倓不日携带行李与三个仆从离京,不曾想,前往湖州赴任的路上接到了第二道诏书。

还未正式上任的湖州知州李倓,被降职为离京更远的忻州一个镇的知县。

然后是第三道诏书,追着送到了驿馆。

两个月来沧桑消瘦几乎判若两人的李倓手捧官文,颤抖着字迹都变得模糊,眯着眼细看,面容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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