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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覆盖,一鼓一缩的蠕动,密集的渗人发寒。  净观脸上汗如雨下,咬牙背着鹿鸣四处找出口。  鹿鸣其实也一直以为痴妄海很深,却没想到才刚没过净观的膝盖。  原来人间嗔痴、妄欲贪念,看起来深如黑渊,不过浅薄如此罢了。  鹿鸣看不见水下情形,也不知道痴妄海的水除了触感滚烫异常,还有毒蚁虫蛆存在。  可他听得见净观忍痛的呼吸,甚至闻到了皮肉被沸水汤过的熟肉味。  好像还有很细微的虫子叫,不知哪来的。  净观脊背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鹿鸣总觉得他会随时受不了,把自己直接扔进水里。  但他没有。  鹿鸣的鞋尖都不曾碰到痴妄海的水。  鹿鸣偏过头,看着净观的侧脸,他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只是眼神一如他这个人一样,认死理又耿的很,非要在偌大的洞穴里找到出口。  净观背着他走出了很远,鹿鸣也不知道净观一个凡人,为什么能撑这么长的时间。  洞穴内安静的只有净观前行时,推开静水的声音。  净观沿着西泽圣母指点他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前行,看见洞穴内的钟乳石,忽问鹿鸣:“我听闻钟乳石可以入药,这里的钟乳石一定比寻常地方的药力强劲,你说,若取一些,可医相思痼疾么。”  “不能。”鹿鸣在他耳边轻道,“你忘了,相思无解。”  净观笑了一声,他记得,相思无解不可医,只是可笑,他跟大悲寺那些吵着要还俗的僧人一样,被这可恨的鹿妖所骗,爱上了一个得不到的人。  净观呼吸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像是体力即将耗尽的沙哑。  “扔我下去吗?”鹿鸣道,“我可以跟你一起找路,我很能忍的。”  净观摇摇头,眼睛看向前方某个点,声音显见的虚弱:“那里,就能离开。”  鹿鸣眯了眯眼,前面还真的是岸边,像是痴妄海的尽头。  净观鼓足了劲儿,背着鹿鸣到岸上。  水面越来越浅,净观踏出痴妄海,心里一口气松懈下来,整个人脱力的趴在地上,鹿鸣也从他身上摔了下来。  鹿鸣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痴妄海的出口?”  净观五官扭曲的拧在一起,鹿鸣这才惊觉净观的腿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离开水面后,蛆虫散发出腐烂的恶臭,渗人又恶心。  鹿鸣抬掌一把火烧尽了那些小虫,露出净观只剩骨骼的双腿。  怎么会如此。  鹿鸣微微睁大眼,净观从膝盖以下的肢体,血肉都已经被吃干净,只剩了白色的骨头。  几只黑色的蛆虫从他的白骨里探头出来,已经钻透他的骨骼,去吸他的骨髓。  鹿鸣反手又烧化了那些蛆虫,可这些黑色的恶心东西,却源源不断的从净观的骨头里冒头。  鹿鸣不断的给他清理,却怎么也清理不干净。  痴妄海的水里,竟然有附骨蛆,这种虫子恶心又要命,难怪从没有人从痴妄海走出去。  就算真的找到了出口,只要身上还有活的附骨蛆,这种东西就会沿着骨骼血肉从里到外的把人吃光。  鹿鸣拧眉道:“你想保命,我只能把你的双腿截掉,不然附骨蛆顺着血脉爬到别处,你只会被折磨至死。”  虽然残忍,鹿鸣只想到这个办法,他化掌为刀,要为净观截去膝盖以下的双腿。  净观握住鹿鸣的手,摇了摇头:“我若成了残废,你会照顾我下半辈子吗。”  鹿鸣平静道:“当然会,你救了我。”  净观抬眼看着他:“那你会因此,喜欢我么?”  鹿鸣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净观绝望的笑了一声,靠在鹿鸣的身上,呼吸渐渐的弱下去:“你喜欢过我吗。”  净观握着鹿鸣的手,瞳孔已经逐渐涣散。  将死的征兆,可他却撑着口气,想等鹿鸣的答案。  “你喜欢过我吗……”  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拥抱,接吻,欢好,可有哪一次不带任何澜止的影子吗。  哪怕只有一次。  哪怕,只是在某一个瞬间。  鹿鸣垂着眼眸,神色晦暗难明,见净观苦苦撑着一口气,只为等他一句答案。  或许他该骗一骗净观的。  可他不想。  “没有。”鹿鸣回答的很诚恳,“我只恨过你。”  毁去澜止婚书的时候,他真的很恨净观。  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恨。  净观意料之中的泄了口气,残喘的靠在鹿鸣肩膀上,胸口病态的大幅起伏呼吸,他的双眼已不能视物,黑乌乌的一片,嘴角却忽然翘了一下。  净观蓦的握紧了一下鹿鸣的手指,他已经用上了所有力气,可对于鹿鸣来说,也不过是极轻的一握。  “你闻到了吗……”净观闭上眼,“葬海花开了……”  鹿鸣没闻见。  回过神的时候,净观已在他怀里死去了。  “我为什么没闻见,葬海花开了吗?”鹿鸣垂下眼问他,可他怀里的人已经不能给他任何答复。  鹿鸣将两指反点在净观额头上,用渡魂决从头到尾净化了净观的肉身,消散他体内所有的蛆虫毒蚁,又变成一只干净的和尚,然后背着净观的尸体离开了痴妄海。  日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等他的双眼能正常视物,便看见成片的天兵天将围在出口地方,要立刻诛灭他。  鹿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扯了一段布料,把净观的身体绑紧在了自己身上。  他没听清这些人又骂了什么难听的话,总归就是让他束手就擒之类。  他没想要动手,他只想回山林小筑睡一觉,可这些人非要取他的命。  于是那天鹿鸣开了杀戒。  他从没这样大开杀戒,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记得所有要他死的,他都杀了。  所有挡着路的,他也杀了。  最后没有人再敢靠近他,他就这样背着净观的尸体,在这些天兵天将的注视下,一个人回了山间小筑。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污浊满身,手指也一直在滴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鹿鸣闭上眼,风里带来一阵很清甜的香味。  好香。  他从没闻到过这样独特的香味,像是烈日炙阳下凉冰块的白色冷气,像狂风骤雨中的黄色雏菊的淡香,还像什么……  烈日炎炎,鹿鸣却像个冰冷的游魂,恍惚的飘荡回他的家里。  还像什么呢?鹿鸣原本空白一片的脑袋里,忽然出现净观破戒饮酒的画面,他断指的样子,还有……他穿上婚服,点上红烛,端着合卺酒进屋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鹿鸣推开山林小筑的门扉,小院里,一朵火红的花朵烈焰般的绽放了。  鹿鸣却脱力一般,双腿发软,噗通跪在了地上,浑身的精神都像抽丝似的从身体抽离。  他好像听见净观说:看,葬海花真的开了。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觉得我这书没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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