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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这时玉鸡卫才明白那在黑暗里吃人的恶兽的真面貌。在自己穿过夜幕时,无数忿怒的楚狂挥舞着兵器,对他千刀万剐。
他终于发狂似的大叫一声,转身自那汹涌的人潮前逃去。不知在黑暗里逃了许久,只见眼前出现一个女僮,拈弓搭箭,金仆姑在弦上闪闪发光。她微笑着看他。
他惊恐地避开,向另一个方向的黑暗逃去,那里却站着一个着皂袍、戴银面的人影,手执承影剑,好似要出红差的刽子手。
玉鸡卫连连道:“别杀我,别杀我。”但他转眼一想,见到这些人,兴许自己早当死了。他转身又逃,身上又不知挨了几十刀。后来他才察觉这里当是刑架,他被绑缚其上,在受着凌迟的酷刑。
转了一道浮桥,逃到一处,他又见一个着竹纹绣衣的青年拦在眼前,目光冰冷,是方惊愚。玉鸡卫浑身绷紧,方惊愚掂着手里的毗婆尸佛,忽斜了一斜身子,让他自浮桥上走过,说:“走罢,我不是你最大的仇人。”
到了此时,玉鸡卫已然精疲力竭,仿佛落入一个迷宫,不晓得出口在何处了。他太累、太倦,感觉这梦魇似无尽头。这时他抬眼望见前头有光,拖着如铅的身子奔过去,却见那光摇摇曳曳,赤红如血,还是原来的那只红灯笼,灯下也依旧站着原来的那位楚狂。
楚狂微笑:“大人怎又回来了?看来是做好谒见五殿天子的打算了。”
玉鸡卫惨叫一声,扭头便逃。然而不论他怎样狂奔,皆寻不到出路。兜兜转转,总会回到那红灯笼下,望见在那处背手而立的楚狂。而他每绕一圈,身上便会又添新创。
他终于是走不动了,低头一望,身上皮开肉绽,被活剐剥皮了一般。他最后一次来到那片红光下,此时已腿不能行,只得难堪地爬了。这时楚狂却不在,惟那鲜血一般的红光闪闪烁烁,像一只凝视着他的眼睛。
“出来!出来啊!”
老人终于抑止不住地大吼。
“贼骨头,有本事便一刀杀了老夫!老夫是仙山卫里的魁首,是玉鸡卫!堂堂正正地走出来,看老夫不将你大卸八块!”
不知喊了许久,却无人来顾他。他血流不止,如钉在地上的一只凄零飞蛾,徒劳扑翅。堂堂玉鸡卫最后只得在此地风吹雨浇,身怀无限恐怖,血流至死。他惝恍伏地,眼前云遮雾罩,啮人的恶兽仿佛再度自四周出现,刀枪斧钺源源不断地落于他身上,教他一阵哭天嚎地。
这时他望见阴影的尽头站着一个青年,皂衣白脸,冷眼看着一切,仿佛一个鬼差。他对青年声嘶力竭道:“大仇得报,你满意了罢!”
青年说:“独我一个满意有何用?你仇家甚多,得教他们一个个皆趁心才行。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今日落到这境地,的确是这个道理。”
“‘阎摩罗王’……‘阎摩罗王’!老夫不会放过你!”
青年神色不变,道:“自九年前被你带走后,我便早做了恶鬼了。你如今下地府,还该是我晚辈。放心去罢,油锅剑树等着你呢,不过在你死前,我还有一事想问你。”他环顾四周,“你草菅人命,现在站在你身畔的皆是你曾祸害过的人,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姓么?”
老者举头一望,果真有许多张脸簇拥在自己身边,然而一张张脸盘皆生得同模同样,苍白底儿,带着戾气的一对眼,其中一只是猩红的重瞳。他大笑:“哪里有许多人?分明都是你!你,你,厉鬼一样的你!”
老人仰天大笑,眼珠乱颤,显已陷入疯狂。青年长叹,低下身来,揪起他发丝。“既然如此,那便只记我的名姓罢了。”
“你是……谁?”由于仙馔之故,这时老人脑袋里如糨子一般,连自己是谁也记不清了,却记得对这青年的深深的恐惧。青年不答话,只是安静地看他。突然间,老人口里爆发出一通高亢笑声。“想起来了!你是……你是……‘阎摩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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