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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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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柳若芊睡在同一张床上,陆韧古度过了一个无比宁静的夜晚。

耳边无嘈杂,脑中无妖魔,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

这是他被雷劈过之后,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体会到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夜晚。

按理说,本该一夜好眠,可他并没怎么睡。

一是难得夜里如此清静,他竟有些舍不得就那么睡过去。

再就是,小姑娘睡觉的时候,着实不大老实。

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打个滚,要么扔下胳膊,要么踢下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嫌热,还总往他怀里拱。

总之,没个消停。

陆韧古留了一盏烛火未熄,紧靠着床外边躺着,把大部分的地方都给了小姑娘。

柳若芊虽已及笄,可个子娇小,身形纤瘦,最主要的,言行举止,宛若孩童。

和后宫里那些身段婀娜,行事成熟的嫔妃来比,她还称不上是个女人。

加之陆韧古已经得知,这就是当年抱犊山上救过他的小娃娃,少时的记忆,和现在重合在一起,在他眼里,柳若芊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

所以哪怕同床而卧,他心中也没有生起任何旖旎的想法。

小姑娘一会儿歪着,一会儿扭着,不是压着脸,就是压着胳膊压着腿。

陆韧古觉着,这么睡,小姑娘定是不舒服的。

所以,他守在床边,耐心十足,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把小姑娘的睡姿摆正,就这样忙活了一个晚上。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也够累的。

可对陆韧古来说,和每天夜里被头痛折磨,与脑中那些鬼哭狼嚎的妖魔鬼怪较劲儿相比,给小姑娘摆个胳膊摆个腿什么的,简直乐在其中。

不过怕吵醒小姑娘,他一直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好在小姑娘爬归爬,滚归滚,有时兴许是被他扒拉得厌烦了还会踢蹬两下腿以示抗议,但却一直睡得很沉。

总之,对陆韧古来说,这个晚上颇为有趣。

让他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是,小姑娘一整个晚上,再没说什么梦话,一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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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陆韧古就起了床,穿戴整齐,出了门。

邹乞和全福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陆韧古面色如常,神色安好,看起来还颇有些神清气爽,二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就说昨夜没听到陛下房里有动静,果然是头痛没有发作。这柳美人堪称陛下的神药啊,等回宫,我得交代下去,可得把柳美人好好供着。】全福感慨连连。

【往年陛下七月十四这晚已是难熬,可昨夜竟如此消停,这柳美人,当真有本事!】邹乞心中肃然起敬,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感叹。

昨晚上迟莫也放心不下,一直坐在窗边的桌前喝茶,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此刻见陆韧古出来,他走出厢房,打量了一番,见皇帝陛下一切安好,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全福端了水过来,伺候陆韧古洗漱。

等陆韧古擦干手,吩咐全福:“朕出去走走,柳美人还在睡,莫要吵到她。”

全福低声应是。邹乞抬脚就要跟着走:“臣陪着您。”

迟莫为也走了过来:“臣也陪您同去。”

每年中元节前后的夜里,陆韧古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被头痛折磨得苦不堪言。

后来,认识了怀空大师,这几年的中元节,他都会来缘法寺过。

夜里就歇在摆满佛像的大殿,怀空大师又在一旁亲自诵经,倒是稍微好过了一些。

可哪怕夜里再难熬,每日清晨,但凡起得来身,他都会爬到山顶去看日出,驱一驱身上的阴寒之气。

往年,都是邹乞和迟莫为二人陪在身旁,已成习惯。

陆韧古回头看了一眼正房紧闭的门:“迟叔留下,邹乞跟着就好。”

迟莫为点头应好。

陆韧古带着邹乞出了院门往山上去,两名金狼卫,一人拿着小镐,一人拎着竹篮子,跟在后头。

几人估摸着日出的时辰,脚下健步如飞,直奔山顶而去。

赶到山顶的巨石之上,等了不过片刻功夫,一轮红日就从云海之中跳了出来。

霎时间,万丈光芒洒满山巅。

陆韧古背负双手,微微仰头,闭着眼,沐浴着灿烂朝阳。

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金色光芒的映衬下,睥睨天下的气势,恍惚间,让人觉得犹如神祇降世。

邹乞带着两名金狼卫站在三丈之外,神色敬畏,安安静静地望着那道背影。

许久,陆韧古感觉到身上的冰冷渐去,血液有了温度。

他睁开双眸,转回身:“走吧。”

“是。”几人应道,向一旁让开。

回去的路上,和往年下山那闲庭信步的悠然自在不同,陆韧古脚下速度并未放慢。

邹乞等人紧紧跟随其后:“陛下,下山可是有事要办?”

陆韧古闻言,答:“没有。”

“那陛下为何走这么快?”邹乞不解。

陆韧古未答。他只是想到小姑娘醒来,怕是要寻他,所以才走快了些。

想到柳若芊,陆韧古停下,转身,看了一眼两名金狼卫:“你们这是打算,就这么空着手跟朕下山去?”

二人反应过来,忙提着镐和篮子,往旁边的林中走,去挖苦丁菜。

邹乞:“陛下,臣陪您先回去?”

陆韧古点头,抬脚往前走,走着走着又停下,转身看着邹乞:“你给朕来一刀。”

看着自家陛下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邹乞担忧道:“陛下,您可是头又疼了?”

以前有一年的中元节,陛下头痛难熬,意识不清时,曾掏出匕首,要去切他自己的头。

吓得他们几个人同时扑上去,抱人的抱人,按手的按手,夺刀的夺刀。

那以后,但逢中元之夜,陛下若是头痛发作,他们都会死死守着陛下,几波人轮番盯着,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们陛下就把他自己给切了。

这大白天的,陛下好好的,突然让来一刀,邹乞就只能往他头疾又犯了上面想。

陆韧古:“未曾。”

邹乞不解:“那您好好的,伤自己作甚?”

陆韧古也不解释,直接道:“我需要一个伤口。”

【陛下的行事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但陛下一向不做无谓之事,既然如此要求,那定是别有深意。】

邹乞思虑过后,手按刀柄,刷地一下把腰间挎着的大刀抽了出来。

单手握刀,比划着问道:“陛下,伤口要多大,多深,伤在何处?”

陆韧古看了眼阳光照耀下极其刺目的大刀,转身往前走:“罢了,不要动刀,太过血腥,还是朕自己来。”

邹乞的刀法出神入化,精准无比,他并非信不过,只是不想流那么多血。

他不想吓到小姑娘,即使她打小就不怕血。

陆韧古沿着山路向下,路过一处荆棘丛生之处时,他伸出左臂。

脚下未停,随着他的走动,左臂直直从一根荆棘枝上用力划过。

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他的左小臂顿时鲜血直滴。

陆韧古摘掉扎在手臂上的几根荆刺,将宽大的广袖撸起,小臂外侧赫然有几处伤口。

陆韧古看了一眼,满意点头,一甩袖子:“喊上他们二人,挖几根即可,一同回去。”

---

柳若芊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皇帝陛下的床上。

是她自己爬上来的吗?

她睡觉不怎么老实的,小时候在家,经常睡着睡着就从她的小床上爬起,爬到娘的床上去了,第二天她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小姑娘怔愣了一会儿,伸手挠了挠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跪坐起来,手撑着床榻,探头四下找人:“阿古哥哥?”

屋内没人。

门口倒是传来全福的声音:“柳美人,陛下爬山去了,应该快回来了。您若是起来了,奴才将水给您送进来?”

柳若芊应了一声:“等一下。”

她用手拢了拢头发,直接穿鞋下地。

身上穿着昨晚洗完澡换上的男子衣衫,睡觉她也没脱,经过一个晚上,此刻已经皱皱巴巴,简直没眼看。

去榻上的包袱里翻出一身天青色的男装,很快换好,又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男子发髻,这才打开门,让全福把洗漱的水送了进来。

柳若芊拾掇完毕,就跑到院子门口去等人。

走到院中那棵菩提树下,还特意绕了两圈,又往树上打量好一会儿,目露艳羡。

金光闪闪的清晨阳光,从郁郁葱葱的树冠中倾洒下来,对她来说,那是极大的诱|惑,比香喷喷的鸡腿诱|惑还大一些。

可偏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四处站着的金狼卫,又只得叹口气,往门外走。

站在门外,向山上张望了一会儿,就见陆韧古几人顺着竹林间的小路走了回来。

一身黑色夏衣的美男子,随着大步走动,衣袂飘飘,好看得简直能要了她这个小人参精的命。

大美人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知什么花,火红火红的,煞是惹眼。

柳若芊眼睛弯弯,小跑着迎了上去,少女娇憨十足的声音甜甜的:“阿古哥哥。”

陆韧古嘴角淡淡勾着,待小姑娘跑近,他将右手拿着的花换到了左手,将花送了出去。

“给我的呀!”柳若芊很高兴,伸出双手捧住,低头嗅了嗅:“阿古哥哥,这是什么花?”

陆韧古将破衣喽嗖的左胳膊端在身前:“不知,看着开的艳丽,想着兴许你会喜欢,就顺手摘了一把。”

【顺手?那可是陛下您不顾危险,特意攀到陡峭的山壁上摘的。】邹乞在心里嘀咕。

这万陀山的一处陡峭山壁上,开着一大片火红的花,每年中元节他们过来,爬山的时候都能看到。

往年也不见陛下对它留意,可今年走着走着,却突然飞过去摘花。

他拦着,说他去摘,可陛下就是不肯,非要亲手摘。

他一猜就是送给柳美人的,看吧,果然是。

柳若芊弯着眼睛点头:“好看,芊芊喜欢。”

“那就好。”陆韧古淡笑着答。

这火红的花,他见了多年。

每次见,都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他曾经置身于其中。

但又怎么可能,他只当是那鲜红的颜色,让他和记忆中战场上的血流成河混淆到了一起。

今日再见,觉得满山苍翠,独独那一片红,甚是好看。

就问邹乞几人,那是什么花。

奈何三人同他一样,要是说杀人的方法能说出不下百种,可对这些姑娘家喜欢的花花草草的,却是知之甚少,没一个人知道。

不过不知道也无妨,红色不止代表了血腥和杀戮,还代表着喜庆和吉祥,就如同姑娘家出嫁的嫁衣,过年的大红灯笼和窗花。

见小姑娘捧着那束红花爱不释手,陆韧古很欣慰:“时候不早,可饿了?”

“有一点儿。”柳若芊捧着花往陆韧古身后看,好奇地问:“阿古哥哥,他们去挖什么了,怎么带着镐?”

陆韧古伸出左手接过篮子,递到柳若芊面前,试探着问:“顺便挖了点野菜,清热败火的,芊芊可曾吃过?”

看清楚那绿油油的野菜是苦丁菜,柳若芊嫌弃地把小脸往旁边一扭:“这苦丁菜好苦的,我可不爱吃。”

头一扭,她才留意到,陆韧古左边的袖子被撕烂了好几个口子,她惊讶道:“阿古哥哥,你衣裳破了。”

【这柳美人的一双眼睛白长那么大了,没看陛下那左胳膊都在她面前故意晃那么半天了嘛,现在才看到。】

邹乞的声音里满是嫌弃,也不知是嫌弃柳美人眼睛不好使,还是嫌弃他家陛下不再光明磊落,这点儿小事不能直接说,非得耍小心机。

陆韧古将篮子还给金狼卫,将左手袖子撸起来,露出小臂:“刚才不小心,被路边的荆棘刮了一下。”

露出的小臂外侧伤痕累累,长长的一条一条伤口,虽不深,但鲜血淋漓,看着同样触目惊心。

见自家陛下睁着眼睛说瞎话,邹乞和两名金狼卫低头看地,权当没听见。

三人沉默不语,可心里却在暗自腹诽。

【我就猜到陛下这伤是为了柳美人伤的。】

【陛下这是,在使苦肉计?】

【真没想到啊,陛下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看着那伤,柳若芊惊呼出声:“怎么伤成这样?你疼不疼?”

说着单手抱花,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摸他的伤口,可又怕他疼,没敢挨上。

“无妨,一点小伤罢了。”陆韧古语气轻飘飘,可却又把胳膊往小姑娘面前送了送。

柳若芊一手抱花,一手拽着他受伤那只手的手指头,转身往院子里走:“快点回去擦药。”

陆韧古由着她扯着往回走,嘴角含笑,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众人一迈进院子,全福就一惊一乍地惊呼不止。

“哎呦喂,柳美人您怎么抱着这花呢,这多不吉利,多晦气,快快,快扔了!”

“这花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吉利?”柳若芊把花抱紧了些,还往陆韧古身旁躲了躲,像是怕急得直拍手的全福上来抢。

陆韧古也淡淡扫了一眼全福:“无非是一些花草罢了,哪来的那么多忌讳。”

“哎呦我的陛下哎,这花叫彼岸……”

全福正解释,可一看到皇帝陛下那鲜血淋漓的胳膊,瞬间把花的事给忘了,忍不住再次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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