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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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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入金吾卫第一日, 便杖责数人,又宣布日后金吾卫校尉实行挑战制,整个金吾卫都处于震撼之中, 短时间内恐怕都没办法回神。

宋乾等人细皮嫩肉,挨了打, 回家自然要告状, 好几家长辈都义愤填膺, 互通有无, 商量着明日一定要入宫弹劾裴君。

裴君敢动手,自然是考虑了后果,按部就班地接手金吾卫,下职后则是带着郝得志一起去看今日受杖责的郭响等人。

当初郝得志等人找房子时,也顺带帮着其他将士们打听了一下, 郭响等人调入金吾卫后, 便在同一个坊一起买了宅子, 郭响和其中几个人一起买了两座相邻的小三进宅院, 重新砌墙,做了邻居。

裴君忽然到访, 惊到了郭响等人,郭响不知所措地邀请她入内,郭响家的娘子则是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

“不用忙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伤。”裴君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可看过大夫了?”

郭响答道:“末将等一起去木军医那儿包扎好,也拿了药,请将军放心,只是小伤,用不了几日便会痊愈。”

“好好休养, 别耽误下个月的比试。”

郭响立即大力拍胸膛,“绝对不会给将军您丢脸。”

“这是你们自己的机会,把握住便是。”

“是,将军。”

裴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打量着郭响家的堂屋,随意地问:“到京城后,可有不习惯之处?”

“没有,好着呢。”

“是啊将军,京城繁华,可比边境舒服多了。”

“吃食也多,饼子就有许多种,还没尝尽呢。”

“是啊是啊……”

“情绪呢?”

“啊?”众人不解。

裴君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耐心地问:“会时有不好的心情生出吗?易怒吗?可有控制不住想要动手的时候?”

郭响仿佛被刺伤一样,猛地站起,“将军,您是不相信我们吗?若不是那些公子哥儿无事挑衅,我们怎么会动手?”

郝得志立即叱骂道:“嚷嚷什么!坐下!”

郭响呼哧喘气,良久方才重重地坐下,他的妻子端着茶杯站在门外,担忧不已。

裴君眼神平静,轻轻叹道:“自离开北境,我夜里便常失眠,全靠阿酒开得安神汤养神,是以在御前时听万将军说边军将士们行事暴躁,我便担忧你们也未习惯如今的日子,只是在人前竭力粉饰太平。”

她更担心的是,将士们会有战后创伤难以抚平,最终行差踏错,误了终身。

这时代无人重视这样的问题,更忌讳被人视若疯癫,裴君便也只以“不习惯”说事儿,还拿自己举例:“前几日我发火,使刀砍坏了庭院里的珍贵花草,还被阿酒骂了败家,说要将院子改成练武场,一棵草都不留。”

郭响等人忍不住笑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一个士兵挠挠头,率先开口关心地问:“原来将军也不适应,您如今好了吗?”

裴君轻笑,轻描淡写地说:“咱们刚入军营时,不也适应了许久才习惯军营的生活?不必太忌讳,睡不好便去木军医那儿开些安神药,火气旺便喝些降火的,多和兄弟们说说,慢慢来总会适应的。”

她说得越是轻松,其他人越是放松,郭响也没方才那般激动了,只是看起来颇有心事。

郭响妻子姓祝,祝娘子给众人上完茶,咬了咬嘴唇,挣扎片刻,还是开口道:“将军,郭郎……”

她一开口,郭响便喝道:“你一个妇人,别在将军面前失礼!”

裴君眉头微微一皱,为祝娘子说话:“咱们只是话家常,没有女人不能插话的讲究,嫂夫人有话说,请她说便是。”

郭响抬头看了一眼妻子,又低下头,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

祝娘子也确实担心夫君,便继续道:“郭郎每晚都要将刀放在枕边,夜里一惊醒,便要拔刀乱挥一气,他怕伤到我,后来便不在主屋里睡了……”

“下职之后,若是其他将士们不找他,他从来不出门,也不爱说话……”

她接连说了好些事儿,眼里噙着泪,哽咽道:“我一直很担心,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将军特地来宽慰。”

郭响抓头发,“末将……被激怒后,就像回到了战场上,眼前一片红,只想杀了敌人……”

“若不是曹将军阻止,恐怕会犯下大错,将军,是末将的错,末将没控制好自己。”

他看起来痛苦极了。

“我已经罚过你们了。”

外头忽然传来小孩子吵架的尖叫声,墙头枝上的鸟儿被惊起,裴君侧头看着,露出一抹笑意,“慢慢你就会发现,见过战火硝烟,是不忍破坏这人间烟火一片祥和的。”

“不急,我们都要适应。”

朝堂上风云变幻,很多时候是牵扯不到下头普通的官吏百姓的,裴君选择回来,只是希望,有她撑在上头,有更多的人能够过得安心些,哪怕他们的日子实际上不会有太大变化。

……

从郭响家离开,裴君在马车上对郝得志道:“回京后,我倒是瞧不出你有任何不适。”

郝得志不在意,“只要将军在,我老郝天不怕地不怕。”

裴君沉默,然后问郝得志:“你的宅子也买了,准备何时搬走?”

郝得志厚脸皮,“将军,我老郝孤身一人,就想在您府上蹭一间屋子住,我给阿酒姑娘交租,您别赶我走了。”

“我差你一点租子吗?”裴君无奈,“你不是我的家将,常住下去,不担心旁人说嘴吗?”

“我老郝吃将军的喝将军的,可没沾旁人一点东西,听他们乱吠,有种拿拳头说话。”

裴君无奈地摇头,“想住便住吧,待你想要成家,想必不用我说也要搬走的。”

郝得志嬉皮笑脸,“将军若让我做您妹婿,倒插门儿就更不用搬走了。”

裴君一脚便踹过去,笑骂:“美得你,我妹妹才十六,你一个大老粗,没门儿。”

郝得志嘿嘿笑了两声,“反正只要将军不让我走,不做妹婿做兄长也成,谁要是欺负咱妹妹,我带人打烂他的头。”

裴君瞪他,没好气道:“我这个亲兄长在,就不劳烦你了。”

两人说着话回到家中,阿酒便迎上来,和郝得志问了声好,便对裴君道:“将军,今日咱们府里接到不少帖子,还有您老家的来信。”

郝得志挤眉弄眼,裴君踢了他一脚,带着阿酒到主院书房,先拿过家信。

信有两封,一封是她妹妹裴婵手书,一封出自裴氏族长。

裴君先撕开妹妹的信——

“阿兄惠鉴:

阿兄可安好?

听闻阿兄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祖母和婵儿喜极而泣,盼着阿兄归来,只是许久未闻阿兄只言片语,心焦不已,幸得族长爷爷提点,便书信一封寄到京城衙门。

母亲也几次回村,询问你何时归乡,我们皆思念心切,不知何时能见到阿兄……”

后面简单写了这七年来家中的情况,祖母在裴君入伍后病了几场,为了照顾年幼的裴婵才强撑着好起来,她参军的前两年家中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她们都寝食难安,待到后来大邺打得胜仗越来越多,她的名声渐响,家里才安心些许。

至于她的生母……

生母刘氏在她爹病故后改嫁,祖母极其反对,是裴君劝通的,她还想带裴婵走,也是裴君阻挠的,为此,刘氏还怨怪过她。

后来刘氏改嫁,新夫家有一个女儿,她又生了一女一子,如今都不小了。

裴君与生母的关系,并不亲近,其中诸多原因,有些复杂,不过算不得深仇大恨。

她想必也是真心关心裴君,只是生母的性子……

婵儿信上没说太多生母家的事儿,裴君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去想。

族长在信中也关心问候了她几句,然后便说了两件事,一是问她是否回乡祭祖,说要给她立碑,选黄道吉日提前准备。

宗族中若有出息之人,通常都会在族谱上记录,极出息之人,便会立碑。裴氏祖上有状元高官,也曾立过,裴君如今的功绩,族中想要立碑,裴君也不意外。

而另一件事,则是关于妹妹裴婵的婚事。

老族长说,自她在军中步步高升,裴氏整个宗族受益,连带村子也跟着受益。

裴婵渐渐长大,便有无数人上门做媒,地方高官富商皆有,甚至找到她生母那儿去,就为了攀上裴君的关系。

有些人家手笔大,着实看花了人眼,老族长请族中几位年长的叔公和裴君祖母一同商量,怕他们接错亲误了裴君,又觉得以裴君的官职,裴婵便是岁数大些也不愁人家,便一律推了,只说裴君这个兄长会为妹妹的婚事做主。

不过依旧有人妄图走旁门左道,族中便让裴婵尽量少出门,平时也有族人看顾她家。

也是因此,裴家年轻一辈儿的亲事都是精挑细选,老族长亲自过目,不求多富贵,只求不带累裴君。

这就是宗族。

裴君长长叹了一口气,虽是一人但绝非一人之事。

“将军,可是家中有事?”

裴君摇头,放下信,“只是看到家信,有些感慨罢了。”

她在路上并没有寄信回乡,是到京中之后才寄的,估计过些日子才能到,不过如今她留京任职,也得重新为祖母和妹妹打算……

“阿酒,帮我找些可靠的丫鬟婆子,我回乡祭祖后,会带祖母和妹妹进京。”

阿酒点头,“好,您放心,回头我便仔细挑选。”

“谢谢阿酒。”

“您与我客气什么?”阿酒细心,又问道,“可要请一位女先生,好教导妹妹京中的规矩?”

裴君拿起一旁的请帖,淡淡地说:“只教些礼仪便是,我裴君的妹妹,自有我为她撑腰。”

阿酒笑起来,“您说的是~”

那一叠请柬,阿酒整理过,将重要的放在最上面,是以裴君打开的第一封请帖便是丞相颜淳府上送来的。

“颜丞相怎会给我下帖子?”

裴君是真的惊讶,她便是决定留京之后才开始认真了解朝中势力,也听说过颜丞相之名。

丞相颜淳并非世家大族出身,先帝时高中状元,乃是大邺立国以来唯二的寒门状元,但是并不受重用,一直便流转于各地任职。

明帝登基之后,重用颜淳,如今官居丞相之位,是百官之首,更是本朝世家、勋贵、寒门三足鼎立中寒门一系举足轻重的人物,提拔众多寒门子弟。

最重要的是,这位丞相大人为官清正,一生为民。只可惜独子十来年前病死在任上,儿媳也早产去世,颜家只剩下他和一个孙女一个孙子。

大军回朝时,颜丞相因病卧床,裴君并未见过对方真面,这位老大人……为何邀她入府?

阿酒也不知道,只说:“丞相府来送请帖的人极客气,不过丞相府在京中向来风评极好,看不出来什么,不见得是因为将军您如今的官职。”

裴君微微点头,“究竟为何,见面后自会知晓。”

她又拿起另一封帖子。

这帖子颜色和花样比方才丞相府那封花哨许多,而阿酒立时便掩嘴笑起来,“这是芙蓉园赏花宴的帖子,如今这时节,正是百花盛开之际,京里每年这时都要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各家年轻的郎君娘子赏花。”

裴君打开帖子的手一顿,更懵,“邀请我一个武将,赏花?”

阿酒欢快地点头,不掩骄傲地说:“您不知道,这赏花宴的帖子极难得,京城中皆以收到这帖子为荣,您这一入金吾卫,立时便收到帖子,可见您多出色。”

“而且每年赏花宴之后,京中便会有好些个人家定亲,比一年中其他时候都多呢。”

“所以这是……”相亲宴?

阿酒忍笑快速点头。

裴君无甚兴趣,也不想再继续看下去,随手放置在一旁,准备冷置。

不想,阿酒道:“将军,这是京中多年留下的传统,一直是皇室公主主持,只给未有婚约的适龄郎君娘子下帖,若无重要之事,通常不会有人拒绝,听说今年燕王殿下和两位公主都会去。”

裴君:“……”

这种情况,对裴君来说比颜丞相邀请她一事还要复杂,偏偏阿酒的意思,以人情世故来说,最好不拒绝。

而阿酒还兴致勃勃道:“我今日拿到帖子,就去为您买了一身成衣,花了三十两银子呢,极好看,稍后您试试,不合身我抓紧时间给您改改。”

“三十两?!什么衣服这么值钱?”裴君在心里算了算她这些年攒下的家底,虽说不少,可三十两一件衣服,够普通百姓家好几年的嚼用了。

“三十两不算多啦,有些料子的衣服,要上百两呢,再请个好绣娘刺绣,价钱更高。”阿酒说着,猛地拍手,“忘记跟您说了,今儿宫里来人,送来一张百亩良田契,说是您将赏银献回朝,陛下重新赏您的。”

阿酒替她高兴,“虽说没了那黄金万两,但这京郊的良田也是轻易买不到的,日后咱们府里除了您的俸银,就又有了别的营收,所以三十两的衣服,还是穿得的。”

裴君见她笑靥如花,笑道:“我往后穿金吾卫军服更多,平常时候练武易磨损,棉布袍子便可,你给自己多买几件好衣裳好首饰,还有我祖母和妹妹。”

说到这里,裴君笑道:“我先前答应要赔你镯子,待我忙过这段时日,回乡前一定与你一道去西市转转,正好也给老家亲人准备些礼物。”

东市离得近,阿酒要给府里采买,去过许多次了,倒是西市,她们都没去过,听说有许多卖番邦物件儿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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