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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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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渊彻夜未眠。

他眼看着赵璴换下喜袍,熄灭花烛,在床榻上和衣睡下,鲜红的被褥如同风平浪静下暗流涌动的海。

他的领地被一条大蟒蛇占领了。

方临渊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即便是被突厥蛮夷割据而去的陇西十八城,他都能亲自提枪夺回,可偏偏一张他从小睡至今日的拔步床,他却在旁人的占领下连靠近都做不到。

此远胜夺城毁家之仇。

平稳的呼吸声从床榻上传来,方临渊只得转头,在卧房外侧的碧纱橱中暂且容身。

那碧纱橱本是夏夜消暑之处,窗上只一层明纱,在冰雪未融的冬夜里寒气侵人。幸而方临渊在外打仗时什么苦寒之地都睡得,况且此刻满心愤懑,睡意全无,也不拘躺在什么地方。

他独自枯躺在碧纱橱中,直到晨光初初透过窗纱,才恍惚进了睡乡。

半梦半醒间,他亲手揭开了鲜红的盖头,逼问那人是男是女。一席嫁衣的公主掩唇轻笑,问他是不是吃醉了酒。

清冷悦耳的女声,哪里会是男人呢?

他松了口气。

却就在这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

他睡眠警觉,登时便睁开了眼。

只见熹微的晨光之中,赵璴披散着头发,静静站在榻前,手伸到一半,似乎打算叫醒他。

墨发披散,未施粉黛,寝裙下的胸膛肌肉紧实。

方临渊立刻清醒过来。

他一把翻身坐起,皱眉紧盯着赵璴:“何事?”

他花了一夜时间,才勉强接受赵璴是个男人这件事。只是他没想到他竟这般有恃无恐,新婚当夜就敢堂而皇之地对他摊牌。

但是,方临渊也想得明白。

他十岁离京,在外多年,上京城里既无根基,也不认识几个人,人际关系干净得像张白纸。而安平侯府则更加简单,除他之外只剩一个眼盲寡嫂和个幼童,既好控制,又免去人多眼杂的麻烦。

他是最好的猎物,还有个自投罗网的好处。

此时再见赵璴,方临渊浑身戒备,警觉地只等他下一步动作。

而赵璴则懒洋洋地靠在那儿,浑身都是酣眠醒来后特有的松弛感。

“睡在这里,不冷么?”他问道,慢悠悠的,嗓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想是此处再无第二人,使得他肆无忌惮,连内衬的襦裙都没穿。

单薄的女式寝衣松垮地挂在他身上,清晰的肌肉纹理轻而易举地透过了丝袍。

真是半点都不遮掩。

“你还真敢睡着。”方临渊眼睛像有针在扎,冷冷地移开目光,坐起了身。

赵璴微微侧身,给他让开了位置。

“没什么不敢。”他说。“去床上吧。”

还与他共枕?

方临渊一阵恶寒,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躲。

“不必。”他拒绝道。

却见赵璴的目光掠过那薄如蝉翼的窗纱,停在了他脸上。

“你都冻透了。”他说。

他能这般好心,关心自己冷不冷?

方临渊的眼中刚闪过狐疑,就听见赵璴接着说道:“满身寒气,还有半个时辰天亮,你如何向旁人解释?”

果真。

他大早上来这儿把自己叫醒,只是为了提醒自己好好与他演戏罢了。

一口闷气堵在方临渊胸膛。为方才心中闪过的那丝善念,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别露马脚。”紧接着,他又听见赵璴提醒道。

轻描淡写的,方临渊却还是听出了其中威胁的味道。

片刻对视后,他狠狠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碧纱橱。

只怪他眼盲心瞎,如今步步为人胁迫,却全无反抗的余地。

难怪当日虎牢关的前辈耳提面命,告诉他满心耽于情爱之人,必然没有好下场。

——

赵璴起身兀自忙碌,方临渊在红绡帐中一直等到了天亮。

卧房中的地龙烧得足,直将满房里摆的芍药与金盏熏得花香旖旎,将方临渊的身子都暖热了。

可方临渊却只觉得难捱。红浪层叠,明珠高悬,他却切身地明白了话本中那些身不由己、新婚化鬼的嫁娘怨气为何那样深。

五更的梆子响了,门外便有侍女敲门轻问,问是否该要送水。

此时的赵璴已将自己全然打点好了。

他穿好了寝衣,内里的抹胸襦裙也穿得严整,俨然如羞怯地遮掩住全部春光的闺秀。他的头发也松松挽起了髻,为了修饰那略显锋利的五官,几绺发丝恰到好处地垂下,顿时凭添了几分娇柔妩媚。

他又兀自对镜化了个淡妆。门外侍女问时,他最后一笔胭脂恰好落成,轻飘飘地放下笔,便熟练地清了清嗓子。

“送进来罢。”

清冽恬淡的女声,带着些无伤大雅地微哑。

他施施然站起身,毫不矫揉,却自成一派贵女风韵,一如方临渊再见他时,不卑不亢却又媚骨天成。

只是如今再见,方临渊只恨不能剜下自己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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