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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番外.君臣博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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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刘子岳这位靠运气登上帝王宝座的皇帝,臣子们虽嘴上不说,但心底大多都是轻视的。

君弱则臣强,君强则臣弱,君臣之间也是一场博弈,不然哪里会有一朝又一朝的帝王为了削弱臣子的权力搞出那么多花样。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刘子岳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处置庸郡王。

但他没先收拾关押在延福殿侧殿的庸郡王,而是私底下给陈怀义和黄思严各去了一封信。

陈怀义看完信便笑了。

太子,不,应该是陛下了。

陛下可比大臣们想得远多了,这些大臣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全看走眼了。

将信烧了,陈怀义就立即派人去给张武等人送信,请他们来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新帝登基,张武等人心里正忐忑呢,因为他们收了庸郡王的好处,跟庸郡王过从甚密。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太子太懦弱,太没存在感了,而且陛下明显不喜太子,正巧庸郡王投来了橄榄枝,他们秉着不得罪的想法,就多跟庸郡王来往了几次。

哪晓得,最后竟被公孙夏在朝堂上给捅了出来,还将先皇给气得吐血。

若是新帝要追究这事或是排除异己,他们一个个都跑不掉。

因此延平帝一死,张武跟卫长等几个收了庸郡王好处的将领凑到了一块儿,私底下商量这事。

商量来商量去,大家也没个很好的对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对他们网开一面了。毕竟他们可都是禁军中的精锐将领,在军中影响力不一般,新帝为了京城的太平,应该也不会轻易动他们。

虽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但为了保险起见,几人最近都没进宫,躲在大营里,准备先观望一阵子,看看新帝的行事风格,再做打算,不然万一进宫遭到了清算怎么办?

这个节骨眼上,陈怀义突然派人来请他们过府一叙,说是有要事要商量,几人便动了心思。

因为陈怀义现在跟他们一样,都是站错了队的人,面临着新帝的清算,在这点上大家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处境都差不多。

而且若是新皇不容他们,他们恐怕也只能投效晋王,那还不得要陈怀义这个晋王一系的重要人物帮忙穿针引线吗?

所以结交陈怀义这个前兵部尚书,非常有必要。

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人换了一身寻常的布衣,乔装打扮进了城,非常低调地敲响陈府的大门。

管家早得了讯,连忙将几人请进屋:“张将军、卫将军……里面请,我家老爷正等着诸位!”

“好,劳烦管家带路。”张武客气地说道。

管家将几人领进了堂屋,陈怀义已经在屋里候着了,见到他们,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迎客:“张将军、卫将军……几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海涵,请坐!”

“陈大人客气了。”张武拱手回礼,然后坐到陈怀义下首的位置,有些急迫地问道,“陈大人说叫咱们过来,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陈怀义示意仆人倒茶:“诸位将军先喝茶,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说。张将军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跟大家兜圈子,如今新皇登基,你我都是罪人,不知诸位将军有何打算?”

张武跟卫长几人对视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陈大人,实不相瞒,我等这心里也非常忐忑,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陈怀义放下茶杯,无奈苦笑:“我早被先皇罢免了官职,如今不过是庶人一个,最差应该也不过如此了。若新帝对我还有意见,那我再上封折子请罪,便是为了彰显仁德,新帝应也不至于会太为难我。”

“这倒是,陈大人早已全身而退,不像我等!”张武摇了摇头,望着陈怀义,“依大人所见,我等现在当如何自处?”

陈怀义若没有一点想法,那写信请他们过来做客干什么?张武性子急,干脆直接问了。

陈怀义捋了捋胡须,正色道:“张将军,我有两策。因庸郡王一事,几位将军怕是会受牵连,新帝性情宽厚,你等上奏请罪交出兵权,便是为了好名声,新帝应该也会略过这事不再提。但若是还在这个位置上,只怕新帝不会太信任诸位。”

张武和卫长几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甘。

谁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力呢?禁军的中高级将领,可是天子近臣,先帝在时,他们是何等的风光,现在要他们自动上交兵权,沦为一个人人可欺的庶民,没人愿意。

但就像陈怀义所说,禁军将领的位置太重要了,新帝肯定是要想方设法安插自己的心腹,他们这等曾经已经偏向了庸郡王,还被满朝上下都抓住了把柄的将领,新帝大概率是不会容他们的。

等先皇下葬,正式登基后,新帝缓过神来,应该就会对他们动手。他们得早做打算才行。

张武抿了抿唇问道:“陈大人,那第二策呢?”

陈怀义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慢吞吞地说:“自是投效明主,成就不世之伟业!”

张武眼睛一亮,果然,陈怀义是帮晋王招揽他们的。

张武跟卫长几个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站出来拱手道:“陈大人,晋王殿下英明神武,文武双全,乃不世之才,我等很是佩服,愿追随其左右,还请陈大人帮忙引荐一二。”

“好,好,张将军等能够弃暗投明,我甚是欣慰!”陈怀义给管家使了个眼色,“拿酒来,我要好好敬几位将军一杯。”

管家立即将酒送了上来。

张武等人拿起酒杯,主动敬陈怀义:“陈大人,以后还请多多提携!”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来,干杯!”陈怀义举起酒杯,仰头一干而尽。

喝完酒,张武将酒杯放回了托盘上,拱手道:“陈大人,那依你之见,咱们何时动手比较好?”

陈怀义笑着说:“不急,不知道贺绥将军那边,几位有什么想法?若能说服他,就能免去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

张武听出来了,这是想利用同袍之情,让他们帮忙劝服贺绥。

这事可不好办,张武苦笑着摇头:“陈大人,贺绥性子执拗古板认死理,只怕很难说服他。但我等可冒充朝廷的援军,打他个措手不及,将损失降到最低,届时京中将无兵可守,殿下可直接入京,成就不世伟业!”

真是好算盘!

陈怀义翘起唇,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张将军算无遗策,这法子可真好。”

“哪里哪里,陈大人过誉了,我……”张武话说到一半就感觉不大对,浑身虚弱无力,脑袋发晕,他一拳撑在桌上才避免了当众出丑,但身后却传来了扑通一声。

张武回头便看到其中一名将领摔在了地上。

他当即反应了过来,扭头望着托盘上的酒杯,不可置信地吼道:“为什么?陈怀义,你算计我们,我没得罪过你吧,你想干什么?”

陈怀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拍了拍手:“张将军,陛下给过你们机会的!”

话音刚落,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便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而最后出来的赫然正是黄思严。

张武这次明白自己中计了,诧异地望着面前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震惊地说:“你们……你们都是新帝的人?”

陈怀义幽幽叹了口气:“今日的一切都是对你们的考验,若尔等对朝廷忠心耿耿,陛下还会网开一面,留用尔等。但张将军你们太让陛下失望了。”

张武脸色青白交加,恍然明白,今日不止是对他们的一场考验,更是将他们骗出军营的一个伎俩。

新皇初登基,威望不够,怕引起禁军哗变,不敢在军营中对他们动手,故而才让陈怀义将他们弄到了这里,不动声色地解决了他们几个。

黄思严对张武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可没什么好感,道:“陈大人,与他们废话做什么?来人,将他们拿下!”

张武气恨交加,一把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刀,恨恨地说:“你敢,我可是禁军殿前指挥使,你们谁敢对我动手试试!”

他已经服食了迷药,现在这副姿态也不过是强撑着。

黄思严一点都不惧,上前道:“陛下给了我一道秘旨,尔等若敢反抗圣旨,可先斩后奏!”

语毕,手起刀落,直接将张武的人头砍了下来,速度之快,卫长等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张武血淋淋的人头已经滚到了他们的脚边。

卫长几人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被吓得,双腿发软,再也没有了反抗的斗志,垂头丧气地丢下了武器,算是认了命。

“押走!”黄思严喝令道。

等士兵将余下几人押走后,他回头抱歉地对陈怀义说:“陈大人,对不住,将你的屋子弄脏了,我这就让人清理干净。”

陈怀义摆手:“不用了,这里自有人清理,陛下还等着咱们去复命呢。”

这倒是,陛下还在宫里等候消息呢。

两人赶紧一起进了宫。

刘子岳见他们俩一起来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张武等人,便明白了:“事情处理好了?”

黄思严毕恭毕敬地说:“回陛下,张武不服,被微臣给杀了,卫长三人已经关押进了天牢中,听候陛下的发落。”

刘子岳满意地点头:“辛苦你们了。黄思严接任禁军殿前指挥使一职,陈怀义,官复原职,继续担任兵部尚书,稍候圣旨会下达。”

“谢陛下隆恩!”两人连忙跪下谢恩。

刘子岳亲自将二人扶了起来:“不必多礼,这都是你们二人该得的!”

两人站了起来。

刘子岳看向黄思严说:“禁军那边交给你,你先回大营坐镇,皇城的守卫交给鲍全即可。张武、卫长这些人在禁军多年,根基甚深,要谨防有人作乱,若有人借机闹事或是组织将士欲行不轨,通通杀了,一个活口都不留。”

黄思严连忙点头:“是,陛下,微臣告退!”

他赶紧出宫回了大营。

刘子岳则看向了陈怀义,感慨道:“这几年,辛苦大人了,大人师徒的恩情,朕铭记于心!”

“非也,陛下若立不起来,臣等再怎么扶持也无用。”陈怀义拱手道。这就像当初的太子一样,手底下也不是没有能臣,可最后呢?

君臣之间,也是相互成就。帝王需要能臣忠臣,臣子也需要有手段有野心也有底线的君主。

陈怀义不愿与刘子岳之间有隔阂,所以主动跪下道:“微臣还有一事要向陛下请罪!”

刘子岳连忙扶他:“陈大人起来说话!”

陈怀义摇头,坚持不肯起,道:“陛下,兹事体大,微臣想单独与陛下谈谈。”

刘子岳挥手,让伺候的太监都退下,背着手道:“到底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陛下可知先帝中毒一事?”陈怀义语出惊人。

刘子岳吓了一跳:“你做的?”

他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陈怀义。陈怀义黑黑瘦瘦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弱的中年人,怎么敢干这种事?而且他怎么做到的?

延平帝的吃穿用度,都是有专人负责,这些人的身份来历都是查过的,平日里做事也都有人盯着。陈怀义是如何将人手安插进来,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送进宫里的?

陈怀义摇头:“不是微臣,是傅康年做的,但微臣知情,而且微臣还答应替他在陛下面前说情,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痛快。微臣擅自做主,请陛下责罚!”

原来是这样!

刘子岳退后几步,盯着陈怀义看了几息。

这件事,他受益最大。陈怀义之所以会默认此事,而且事前没告诉他,也是替他着想。

他不能得了好处却翻脸不认人,将这事全推到陈怀义身上,甚至因此怪罪他,但陈怀义瞒着他做下这等大事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能一点处罚都没有。

思量片刻,刘子岳说:“陈大人起来吧,你可知此事多凶险?太医院的太医们可不是吃素的!”

陈怀义讶异地看着他:“陛下,可是有太医看出来了?”

刘子岳点头:“这事朕会处理,你装作不知即可,先皇是油尽灯枯被庸郡王气死的。”

陈怀义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微臣明白,微臣会忘了这事。”

这事传出去,若说刘子岳不知情,肯定没人信。正好太医的诊治是先皇本来就有病,再被庸郡王那么一气,急火攻心去的。既已有了现成的借口,这事的真相肯定要瞒得死死的。

刘子岳背过身在殿内踱了一圈,停下脚步看着陈怀义道:“陈大人,做人不可言而无信,你既答应了傅康年,朕就不能让你失信于人。但傅康年在牢狱中还能将手伸进内宫,况且晋王也还在外面,留下他,祸患太大,希望你能理解。”

傅康年确实是个人才,刘子岳也想招揽。

但晋王一日不死,傅康年就不可能真正忠诚于他,所以傅康年不能用。

既不能用,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搞不好还会留下什么隐患。傅康年既能下一次药,就可能有第二次,刘子岳可不想步上先皇的老路,不明不白地死了。

陈怀义听明白了刘子岳的意思。

他虽然有些遗憾,也有些不忍,但他清楚,这么做是最好的。

“多谢陛下,傅康年此人心机深沉,还掌握了晋王一派留在京中的诸多人脉,绝不能留。微臣恳请陛下,尽快处决他!”

刘子岳很满意陈怀义的理智清醒。

陈怀义处处为他着想,替他做过太多的事了。既然当初在京城,陈怀义与傅康年交好,那自己索性就卖他一个人情吧。

刘子岳点头:“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给他们一个体面。至于晋王世子,还有傅家,夏家,十岁以下,还不知事的孩童留下,朕会安排人抚养他们。其余人等,皆交给你处置!”

“谢陛下!”陈怀义连忙跪下谢恩。他知道,陛下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了几家留了点血脉,也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刘子岳摆了摆手:“起来吧,但陈大人瞒着朕的事也不能不罚。听说陈大人习得一手好字,就罚陈大人用五种不同的字体各抄一遍《论语》吧,一个月后交给朕,字若是写得朕不满意,陈大人可要继续抄。”

喜欢字帖的吴志,哪是陈怀义。

这个惩罚不伤君臣和气,可做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

陛下这惩罚刁钻啊,简直比罚他几个薪俸还让他头痛。陈怀义只能苦逼地接了:“是,陛下,微臣遵旨!”

刘子岳摆了摆手:“去吧,傅康年的事交给你了,顺便查一查,天牢中哪个狱卒是傅康年的人。”

没有内应,傅康年不可能将命令传达出来。

***

天牢中,傅康年嘴角带笑。

昨日他便听到了响彻全城的丧钟,便知是延平帝去世了。

不光如此,七日前,庸郡王便没来了,他们这些人也没再受刑,日子相对好过了一些。而且前两天是过年,狱卒们酒足饭饱,都惦记着能早点回家,值班的都没心思搭理他们,可算是让他们这些人松了口气。

这种平淡的日子,他以前哪看得上啊。

但现如今却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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