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捕鼠【三合一】（2 / 2）

十二区的街区是老式的破旧楼房，在地底城呈现着陈旧、青苔、雨渍、破败的色调，而此时在这些楼房的上空，却有一具无比崭新的人类身体，在地底城的上方闪耀着高级温润的金属质感，在所有人的头顶上展开巨大的钢铁羽翼，浮现在黑暗的天空之中。

而那人类身体的主人——身体的主人是一张微微发胖的头颅，眼睛不大，眼角因为常年的懦弱自卑而微微下垂，正呈现出与全身的体型格格不入的模样，却又无比高贵地凌驾着，凶狠地瞪视着前方。

“阿强？”顾纯认出来了，这张脸蛋就是和他同宿舍的阿强！

他惊讶，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可也就在这时，十二道地面武装导.弹同时击发，自地面安保护卫队的炮口冲向天使的身体上。

“轰——轰——轰——”天空又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响，在浓烟和火花中，阿强的声音也同时在空中响了起来。

“别过来！”他叫道，“顾纯，别过来！”

顾纯一愣，向前的脚步顿时顿了顿。

“轰——”也就在这一瞬间门，天使的身上再度爆炸出一朵火云。

“阿强，我帮你啊！”顾纯见状，又不管不顾地跑上去几步道，“阿强，你怎么变成天使和护卫队那群坏蛋打起来啦？用Sariel很危险的，我们快点速战速决！”

“……”

“你等等我！”

“……”

“哎呀，你飞得太高，我跳不到你身后了！”

“……”

顾纯大喊，天真的话又在地面响起，阿强居高临下地看着，忽然缓缓地张开嘴，露出金属的口腔，朝着地面的人类怪叫了一声。

“砰砰砰——”叫声发出高频的音波震动，瞬间门冲击地面的武装导.弹，将人类刚刚搭好的十架炮台打得土崩瓦解。

“顾纯，我这次不用你帮。”解决完顾纯讨厌的“坏蛋”后，阿强说道，“这次是换我来保护你，是你真的站在我身后，我护送你去天上城。”

“可是我们不是要一起去信息之城吗？”

“……你的铁盒子被Sariel炸开了，我去不了了。”

“……”

顾纯张了张嘴，很想说铁盒子没有了他可以再做一个，可阿强却忽然红了眼睛，整个人倏地飞到了更高的天空，张开了身上的翅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火铳装置。

火铳装置闪着定位的信号光，在地底城的天空下铺张着最闪耀的羽翼。

“杀、杀、我要、我要杀光这里所有的改造人。”阿强双目欲裂，粗吼着声音道。

瞬间门，信号弹在天空发射，散落在地面的各个角落爆炸开来，在地底城开出遍地的花儿来。

“顾纯，快跑！”隔了一会儿，阿强的瞳孔忽然一震，又用漆黑的瞳仁凝视着地面的少年道，“快跑、他们都在通缉你，你快离开这座地底城！”

“……”

顾纯站在原地惊愣得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儿，他才老老实实地听话地往后跑了几步，可跑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再度回头看向天空中的天使。

“阿强，我跑了你怎么办啊？”

他站在地面上，忽然手足无措地问道。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回答他了。阿强飞掠在空中，双目又变得赤血通红，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地面上的人，忽然看到一群鬼鬼祟祟躲藏着的身影。

他仔细地辨认着，发现这群人是以前在酒吧见过的，玩死瑜儿小姐，让顾纯在地上当狗一样爬的【黑蟒】雇佣团。

“死、去死！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都去死吧！”他吼道，左手掌心伸出激光炮炮孔。

“轰——”地底城再度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黑蟒】雇佣团的成员瞬间门被碾为齑粉，与此同时，他们身后躲藏的楼房也摧枯拉朽地崩折，瞬间门拉开长达百米的巨坑废墟。

废墟里尘土和浓烟一起飞扬。

阿强睁着红眼，又眨了一下红眼，最后瞥了眼那孤零零的少年，又抬头看了眼地底城的天空，视线终究被满目的血腥代替。

地下城【29】

“让强者守则、让恶者敬畏，世界需要秩序官维持秩序。”

“人类的社会进程必须控制在确定的进程里，让失控者消失、控制者恒控制，方才能维护世界树的和平与发展。”

“景麓州，你是世界树钦选的秩序官，务必戒除物欲、戒除心欲，不被失控者所扰，不被控制者所恼，这样才能够维护最正确的准则，才能维系世界树枝繁叶茂。”

……

“创天使Sariel的能力过于强大，一旦落入精神力低落的平民手中，失控率高达98%，如果那样的零件一旦成为超载人的机械武器，那整个社会的秩序都将不堪设想。”

“景麓州，这次的任务极其危险，请务必要确保创天使Sariel不落入平民的手里。”

……

阿强展翅飞过天空，他无比地希望自己能够飞出这座地底城的牢笼，也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接近牢笼。

地面已经一片焦土，在那些

林立的楼房在炮弹的轰击下成为废墟之后，他又缓缓地调转了攻击的火力，把目标调整到了这座地底城的上空。

他其实很想打破它。

他想看看打破它以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甚至想象过在那打破牢笼以后的世界怎么生活

翅膀上的火铳充载着弹药，慢慢地重新凝聚着破坏的光线，酝酿着轰击这座城市的上方壁垒。但更快的，天空中也亮起了五道无比璀璨的光线，与Sariel的武器系统交相辉映，开始地在黝黑的天空中延长、伸张、交触。

它们有序地呈现出符文，交织成了五芒星的形状。

“阿强！快躲开——”他耳边又隐隐约约地传来顾纯的声音，仿佛像是在耳边出现了幻听。

但下一秒——

“破！”

天空中传来一个男人轻斥的声音。

顷刻，五芒星的结印爆发出一道强烈刺目的光柱，毫无征兆地冲出一切束缚，如同审判的光束，狠狠地打在天空中的天使身上！

“吼吼吼——”阿强通红着眼睛，张嘴发出怪异的叫声。

但这力量又强大得无法抗衡，他几乎在一瞬间门被轰落在十二区民房南侧的一处楼顶上，天使的身躯凹陷在水泥和钢板中。

他还看到了一个男子披着白衣大氅，自五芒星的光辉中缓缓踱出。

那男子眉目冷冽，身上披了一层寒霜，似乎是刚从地底城外的深夜赶回。

“罗阿强，男，十九岁，出生年月不详、父母不详，十六岁被人贩卖入的罗文戏手中，从此开始在酒吧打工，一个月前正式注册成为地底城的改造人。”他说道，带着独有的冷漠的气质，正缓缓地复述着他简单的一生，“从履历上，像你这样的人是无法接触创天使Sariel零件的，能说说，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我要杀、杀死所有改……”阿强还在为自己的瞬间门击败而感到不甘，他重新启动着Sariel的武器系统，赤红着眼睛说道。

“你已经超载失控。”男子伸出手，又在对方身后结了一个五芒星阵印，捣毁了他的操作链接，又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是改造人。”

“我要……”

“我是秩序官，你也不可能打得过我。”

“……”阿强不说话了，他睁大红眼愤怒地盯着眼前的男子，终于在他疯狂乱窜的记忆里想起来他是谁了。

浅色的瞳仁、一尘不染的气息、优越的天上城容貌——他记得这就是在很久之前在Cyberg酒吧点名要过顾纯的那名高贵冷俊的男子。

而现在他告诉自己是秩序官。

创天使Sariel、悬赏令、调查、秩序官……阿强脑海里不断翻涌着狂乱的记忆，终于渐渐地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说吧，你是怎么得到他的？”秩序官冷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阿强没有说话。他超载了，他离不开地底城了，但是他要护送顾纯安全地离开地底城，他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对秩序官妥协的。

“是‘老鼠’给你的吗？”可秩序官又问道，声音带着某种诱惑。

老鼠……这一回，阿强忽然愣住。

他想到了改造人中心悬赏令的“垃圾场机械鼠”，同时，他也想到了那名少年每天都在学着做一个“人”的样子。

——“我想学，学做人的样子。”

——“我要和阿强一样做一个有尊严的人。”

——“阿强，我好羡慕你啊，至少阿强你能光明正大地活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真的从来都没有骗过他。

阿强看着天空，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就像在橱窗边看到自己最尊贵的“尊严”一样开心。

……

……

……

“不，我就是‘老鼠’。”

最终，他回答道。

*

十二区的平台上亮起了一束五芒星光束，那是阿强被那可怕的秩序官打落的地方，顾纯看见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事实上，自从阿强喊他逃跑的时候开始，他的计算便已经跟不上眼前的事物的发展进程了，他一个人杵在原地很久很久，这才倏地动了起来，拼命地朝天台跑去。

此时地底城已经一片狼藉，一路上他拨开了身边的人类，大步地跨过坍塌的楼板，奋力地爬上楼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抵达那处耸立的高楼天台上。

天台上有地底城的风，正掠得人的衣袂到处乱摆，但地面上却没有了阿强的踪影，只剩下一个裂坑的痕迹。

顾纯的瞳仁忽然缩了缩，目光瞬间门又移到天台边站着的人身上。

那人、那人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氏服装，身上的风衣大氅被吹得猎猎鼓舞，露出胸前金色的“Order”标志。而在他的手上，一个多边形物体正在不断地变幻，它以粒子的形式逐一地缩小着，最终形成了一个光滑的、稳定的金属球体。

而这名秩序官的面容——

“是你！”顾纯瞪大眼睛，忍不住往后倒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景麓州没有答话，只是睁开浅色的瞳仁，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顾纯的唇颤了颤，他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阿强呢！”他终于又鼓起勇气朝着秩序官喊道。

天台有风声，把他的问声又传得很远。

景麓州的动作顿了顿，他缓缓地垂下眼睑，忽然从手中翻出一件小小的事物来。

这东西对他来说并不珍贵，并没有任何保留的必要，但他还是走到顾纯的身边，把它放在了对方躬起的膝盖上，随后起身带着Sariel金属球离开。

“他说他是’老鼠’。”临走前，他的话传来，像是无情的冰渣子。

顾纯僵硬地坐在地上许久，直至膝盖上的东西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他才慌忙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

那是一枚机械之芯。

顾纯看着，嘴唇委屈地抖了几下，终于学着人类的模样，在天台上闷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