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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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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惊蛰,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

夜里一场春雨将土地冲刷得湿润松软,庄稼汉们省了浇地的功夫,三三两两蹲在田埂边闲聊。

“哎,听说裴家娶了个新夫郎?”有人起了话头。

“那可不。”身旁同伴答道,“你前几天去镇上帮工没见着,裴家办婚事那排场,邻村的都赶来凑热闹了。”

“裴木匠对他家那小病秧子真是没得说。”

裴家当家的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十里八村都喊他一声裴木匠。这次娶亲的,是裴木匠家的小儿子。

那裴家小子是个早产儿,出生时难产害死了娘,自己也落下病根。从小到大,半点重活干不得,吹个凉风都能烧上三天。

可裴木匠从没嫌弃过,这些年汤药不断,硬生生把人拉扯到了十七。

眼看到了能成亲的年纪,还到处张罗着要给儿子相个媳妇。

“人家裴木匠说了,那叫冲喜,办得越热闹,喜气儿越足。”那人继续道。

“就裴家小子那废物身子,冲喜能顶什么用?”

插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庄稼汉,皮肤晒得黝黑,嘴里叼了根干草:“不知道哪儿听来的破规矩。”

他语气不大好,前者揶揄道:“刘老三,不就是你托人说媒被裴家拒了嘛,还没消气呢?”

乡里前些年遭过水患,连着数年收成都不好。周边几个村子一个赛一个穷,也就裴家仗着有个祖传的木匠手艺,日子过得不错,年前还盖了几间瓦房。

这条件,就算嫁过去要伺候那重病在床的夫婿,也是不亏的。

因此,在知道裴家要娶亲时,村里不少有姑娘双儿的人家,都托了媒人去说亲。

刘老三就是一个。

这刘老三家里也穷,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家姑娘生得好看,干活还勤快。这些年,想娶他姑娘的人不少,可刘老三骑驴找马,出了名的挑剔。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托媒人说亲,听说还送了点礼。

谁知道,裴木匠想也不想就把人拒了,说他在寺里求人算过,要娶个生辰八字合得上的,差一时半刻都不成。

刘老三平时最好面子,直到现在,提起裴家都没什么好脸色。

见别人又拿这事笑话他,他呸地吐了嘴里嚼着的干草,用脚一碾:“谁乐意和他家说亲,那病秧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瞧着没几年能活,我哪舍得把闺女嫁进去当寡妇!”

这话一出,对方脸色变了变:“刘老三,你说的这是什么晦气话,人裴家才刚办完婚事……”

“我说错了吗?”刘老三脾气爆,当即骂开了,“开春到现在,那病秧子就没出过家门,听说成亲前两天还烧得下不来床,谁知道还能撑多久。”

“保不准那新夫郎嫁进去,没几天就要守寡!”

“——汪汪!汪汪汪!”

刘老三话音刚落,后方不远处忽的传来一阵狗吠。

众人循声望去,一条半人高的大黑狗从田间冲过来,一路跑一路狂吠,转眼就到了近前。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刘老三已经被狗扑进了旁边的麦田里。

“汪汪汪,汪汪!”

大黑狗仗着体型大死死把刘老三按在地里,后者怎么也推不开,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大喝:“谁、谁家的狗,快滚,滚开——”

田间一片混乱,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哎呀!”

远处响起另一道惊呼。

那嗓音清亮而陌生,众人回过头去,看见了那向他们小跑而来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正是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子打扮。

可他肤色极白,模样清秀漂亮,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透着股说不出的灵动,在这田间地头也惹眼得很。

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这狗好像是裴家的吧?”

裴家的确养了条看院子的大黑狗。

听说是裴木匠从山里捡的,一直给他家那病秧子养着。也不知这狗崽子是不是有狼的血脉,捡回来时还是个小不点,几年过去越长越大,皮毛黑得发亮,站起来快有半人高。

他们这些汉子看了都发憷。

既然是裴家的狗,这个瞧着有点面生的少年,多半就是裴家那新夫郎了。

果然,少年跑到田埂边,喊道:“大黑,回来!”

众人眼睁睁看见,原本气势汹汹的大黑狗立即不再吠了。它从刘老三身上跳下来,摇着尾巴,嘤嘤呜呜就往少年怀里钻。

“好、好啦……”少年身形纤细,被狗一扑差点没站稳。他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又看向那还躺在地上的刘老三:“叔,您没事吧?实在对不住,我头一次带大黑出来玩。”

刘老三整个人都吓懵了,头发衣服乱糟糟的全是杂草和泥土,狼狈得跟去泥地里滚了几圈似的。他下意识张口就想骂,瞧见那气势汹汹的大黑狗,又缩了回去。

“管、管好你家狗!”

“是是是,我管。”少年态度十分和善,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模样显得有些无辜,“说来也怪,大黑平时听话得很,不知道刚才听见了什么,忽然就往这边跑,喊都喊不住。”

刘老三一愣,又仔细瞧了瞧,终于认出了这条狗。

也意识到面前这人是谁。

他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蓦地起身,大喝:“我、我还能说什么,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

“阿书。”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声音是从旁边的树下传来的,众人这才发觉,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身形很高,但消瘦得过分,瞧着竟比眼前的少年还要单薄一些。

在场的都认识,是裴家那小病秧子,裴长临。

人一旦病得久了,精神气儿就会受损,何况裴长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那具从小靠汤药吊着命的躯壳,仿佛已经被抽空了生命力,站在那儿不出声时,甚至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在做什么?”他问道,说话时气息不足,没什么力气的模样。

“夫君,你来啦!”少年眼神亮起来,“没做什么呀。不是让你慢慢走吗,累不累呀……”

他说着话,领着狗朝对方走过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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