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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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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没有时间多琢磨昨夜那个古怪的“梦”,他赶紧翻了下书,时间不够就匆匆写点大纲,然后洗漱之后去食堂吃个早饭,就得去教室带孩子们早读了。

刚出门他就遇到教数学的范老师,老头儿六十出头,本来应该退休了,因为这里师资力量实在匮乏,不得不在这里继续顶着。

范老师是本地人,不用跟闻言一样住在教师宿舍,但昨晚他加班批改作业,就在闻言隔壁的宿舍住了一晚——所谓的教师宿舍,其实就是几间平房。

“小闻,都来一学期了,还不习惯啊?”范老师见了他,就笑眯眯打招呼。

闻言一头雾水:“范老师,怎么这么说?”

范老师:“昨天夜里我听见你在外面大叫来着。”

闻言:“啊?啊!”

前一个是疑惑,后一个词是惊叹。

他突然想到英语课本上那潦草发泄的几句话,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老头儿还在絮叨:“哎,我也知道这地方留不住人,年轻人能坚持一个学期已经不容易了,不过以前更苦,几年前这里连路都没有的,去小卖部还得走个几里路,现在村里都有小超市了……”

闻言干笑:“范老师,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昨晚趴桌子上睡到天亮,没出去喊。”

“你声音我还听不出来?”范老师一脸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

闻言想到昨晚的经历,有苦难言,只得转移话题搪塞过去。

早上他要上四节课,两节语文两节英语,学校老师少,他们几个只能连轴转。

语文安排摸底考试还好说,教英语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幸好教的是小学生,照本宣科也能蒙混大半。

到了下午,闻言本来以为能休息一下,结果五年级那边历史老师家里有事临时赶回城里,请了几天假,闻言这个语文老师又得充当救火队长,去教五年级的历史。

一天下来,比狗还累。

闻言连晚饭都没胃口吃,躺在宿舍床上,动都不想动。

他是老师,却不是普通老师。

闻言是到乡村来支教的。

跟富二代兼官二代沈魄不同,闻言出身很普通,就像这个国家千千万万普通青年一样,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智商中上,从小到大能升学顺利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

唯一小小特殊的是,闻言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双方很快再婚重组家庭,又有了新的结晶,闻言成为两人都无法丢弃却不太想亲近的过去,父母也是普通人,虽然不至于弃养,但对他的感情肯定没有对后来重组家庭的孩子那么深。

闻言从小跟着外婆过,外婆去世的时候,他也读大学了,足以自立。父母因为他成年了懂事了也从来不吵不闹,也许出于一些愧疚,想跟闻言时不时联络感情,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闻言面对他们时,依旧是生疏有礼,很难再像小时候那样生出亲近的渴望。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闻言觉得自己智商情商还算正常,也没有因为这点经历就变成什么愤世嫉俗的反社会人格,他的烦恼另有其因。

闻言大四那年,同学们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人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闻言原本也想考研,复习了一阵,觉得静不下心,就开始找工作,但找来找去,又没有合适的。

他天赋不算出众,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出色表现,平平无奇熬到毕业,跟百分之九十九的应届毕业生一样,用人单位凭什么对他高看一筹呢?

果不其然,闻言碰了几次壁,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支教计划。

去乡村支教两年,工资补贴都不高,但起码有两年经验,回去之后各项政策都有优待,想考研也能加分,直接去应聘别的单位,履历上也光鲜好看,闻言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踏入社会跟各种人打交道,面对疾风骤雨的准备,这个选择是最适合他的。

没有伟大的理想,只有出于实际的考虑。

但来到乡村之后没多久,闻言开始有点后悔了。

毫无疑问,这里很落后。

虽然几年前通了公路,因为国家扶贫政策,这几年各方面生活也好了很多——据老范说,以前来支教的老师甚至没有单独的教师宿舍,得轮流在村民家留宿的。

现在有新的教室,校舍,学生们也有免费午餐,几乎不再需要老师挨家挨户劝说家长放孩子上学,许多村民也明白教育的重要性了。

除此之外,清新的空气,物产丰饶的大山,靠山吃山,这里永远不缺山珍和野菌,许多闻言以前听都没听过的植物,也能在村民们的手里变成美味。

但还是艰苦。

触目可及的贫瘠,一眼就能见底的枯燥,虽然有网络,可网速慢,闻言想打个王者,也得开着流量,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是上课,娱乐活动几乎没有,购物只能在村里唯一的小超市,再想买点别的东西就得去镇上,快递也得去镇上拿。

起初,闻言还兴致勃勃,但当新鲜感褪去之后,属于普通人的挣扎就开始浮现。

他觉得自己之前对这里的思想准备太少了。

他以为自己也算个宅男,但对这种日复一日的单调枯燥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闻言会想,原先工作再难找,也是在城市里,生活怎么都比现在舒服很多吧?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跑到这里来?要是还在城市,他现在应该熬夜打几局游戏,美美点上一顿烧烤,或者跟同学朋友出去撸串了,而不是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听蚊子唱歌,还经常能醒来看见不知名的大虫子爬到蚊帐上。

闻言原来还设想得挺好:小乡村安静,他可以一边支教一边学习,两年后回去考个研或公,还有政策有待加持,美滋滋。

来到这里之后,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虽说是来当语文老师,可随时随地都要当全科老师临时工的觉悟,别说抽空复习了,他闲下来连手机都不想看,只想对着天空发呆。

跟他同期过来的女生,熬不住跑了,宁可承担违约的后果,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所以闻言就是那个在她走后担起临时英语老师的倒霉鬼。

每次空闲下来,闻言就莫名焦虑。

他怕自己白白浪费两年光阴,如果没有时间复习,两年后想考什么也考不了。

试想一下,同龄人在踏入社会两年之后,已经积攒一定的经验和资历,而他相当于两年后才刚开始,不管干什么,都比别人落后两年的进度。

这是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普通人的烦恼,踏出一步,又怕自己选错了,想缩回去,又瞻前顾后,对闻言来说,人生只有一次,没有试错的机会。

怎么选,都有可能选错,怎么选,都可能留下遗憾。

这是“梦里”那个沈魄永远无法体会到的苦恼,像他那种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当然可以肆意挥霍自己的人生,反正走错一万步,也有无数人在后边为他兜底。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真成了沈魄,肯定不会像他那样不学无术,自己用沈魄的人生剧本,随随便便也能开出更好的人生吧。

那是闻言胡思乱想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然后他就睡着了。

闻言发现自己的“梦”的确是有延续性的,他睁开眼睛时,又回到了三十年代文人墨客笔下的“东方小巴黎”。

这次他不是在舞厅抱着舞女,而是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瓶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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