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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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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惨遭幽禁,可谢不逢却在北地大放异彩,甚至杀回雍都废了他们的父皇,自立为帝……两人的命运就在那一年的大运河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转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若是放在一两年之前,谢观止定会嫉妒不服。

然而现在,幽禁时光或多或少地抹去了他身上的尖锐之气。

知道北地有多么危险,而仗又有多么难打的谢观止,沉默半晌却只说出一句:“……文清辞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继而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一日自己在运河上看到的场景。

沉默一会,他说:“好,我们走吧。”

彼时正迫不及待离开光成寺的谢观止并没有注意到。

自己提的“文清辞”这三个字时,周围人的脸色全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陛下说您已成年,如果您想的话,也可以回望泉苑居住。”

所谓的“望泉苑”,就是从前的京兆尹府——谢观止外祖父家。

望泉苑内部极尽奢华,京兆尹被抄家流放之后,就被谢钊临收了回去。

谢观止没有想到谢不逢居然这么大方,直接将望泉苑给了自己。

且听他的意思……新帝似乎完全不打算限制自己的自由了。

不过想想也是,谢不逢肯定不屑于做那些他们的“好父皇”才会做的事。

“好,”他也不和谢不逢客气,“那就直接去望泉苑吧。”

“是,殿下。”

谢观止被幽禁在这里,他虽然不知道雍都发生了什么,但光成寺周围的事,却怎么都能传到他的耳边。

走出寺门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被幽禁在此

() 处时的唯一访客文清辞。

后来谢观止听说,那天文清辞并没有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有人找来对他说了一个消息,接着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光成寺,甚至连回头给兰妃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被幽禁的谢观止平时也没有什么正事要做,因此他只要一闲下来,便会想起这件事。

等回太殊宫,一定要找到文清辞,好好问个清楚——谢观止默默想到。

……

从光成寺回太殊宫,正好经过运河起点。

路过那里的时候,谢观止听到马车外有些吵闹。

他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过去。

原本空旷的河面被一艘巨船塞满。

码头边几乎没有什么围观的百姓,只有一些太监和宫女,带着一堆东西上上下下,看上去忙碌极了。

“……龙舫怎么会在这里?”谢观止不由皱眉,“谢不逢也要南巡吗?”

他怎么不觉得自己这位皇兄有如此的闲情逸致。

驾车的人听到他的问题,手不由一僵。

但不等他想好如何回答这位皇子的问题,谢观止便自己发现了异常。

谢观止看到,龙舫上挂满了长长的白绸。

此时正随着风一起,在河面上摇曳。

巨大的“奠”字,静静地挂在船头。

黑白相间、沉重至极,将那船头都压着向下沉去。

不祥的预感,瞬间从他心中生了出来。

“雍都有人死了吗?”谢观止的声音忽然变哑了。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究竟是谁配享有如此规格的丧仪。

“是……”驾车的人终于回了他的话,“是文太医,他去世了。”

像是不相信记忆里的那个人也会死亡一般,谢观止立刻提高了音量,手也紧紧地攥住了窗框:“你是说文清辞?”

“回殿下,正是文太医。”

谢观止的心,在这一刹那从深渊坠了下来。

重获自由的欣喜与激动,在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去望泉苑了,”少年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陌生,“回皇宫,我要去……”

“去,去看他一眼。”

谢观止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见他最后一面”这几个字。

……

文清辞的身体,已经被殓入棺中。

依照卫朝习俗,人死之后必须要在七日之内下葬。

因此,最迟今日傍晚,他们就要将这口棺送上龙舫,才能准时到达松修府。

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便是钦天监算的封棺的时刻。

一身玄衣的少年天子静默着站在棺旁,静静地注视着沉睡在玉兰花中的人。

他的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兰妃抱着小小的谢孚尹走了过来,最终停在了棺旁。

小公主穿着一身素衣,她吸了吸鼻子,缓缓展开掌心。

“哥哥,我可以把这个送给文先生吗?”她小心翼翼地问谢不逢,“这是我秋天的时候自己摘的……文先生说它很好看,让我将它压在书册中。”

少年看到,谢孚尹手里拿着的,是几朵浅紫色的压干了的野花。

“好……”

谢不逢后退半步,将这里让了开来。

兰妃抱着谢孚尹,轻轻地将手里的花放到了文清辞的手边。

末了,就在二人将要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兰妃突然转身问谢不逢:“陛下,您也放一个东西,去陪陪他吧。”

说完便缓步离开了这里。

这是卫朝民间的习俗,在封棺之前,逝者的亲人好友,会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放入棺内,陪伴逝者最后一程。

负责封棺的人,已站到了此处。

兰妃的话提醒了谢不逢,少年如梦初醒般看向文清辞。

他攥紧了手心。

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

谢不逢不知道,自己可以将什么送给文清辞。

一边的钦天监忍不住出声提醒,“陛下,封棺的时间马上——”

话还没说完,他便惊愕地睁大眼睛,朝年轻的天子看了过去。

谢不逢缓缓抬手,将缠在自己黑发上的晴蓝色药玉取了下来。

黑发在瞬间如墨一般散开。

年轻的帝王就这样放任自己披散着长发,站在文清辞的棺前。

此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谢不逢轻轻地捧起药玉,看了一眼后,不舍得将它抵在了心口。

那天文清辞站在他背后,替他用药玉束发时的温暖气息,似乎还没有散去。

如今只要一闭上眼,谢不逢就能嗅到熟悉的苦香。

少年的唇轻轻扬起。

……此时的谢不逢已是太殊宫的主人,是富有四海的天子,可他却仍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兜兜转转,他仍一无所有。

只有这一串沾染了彼此气息的药玉,是谢不逢唯一能给文清辞的东西。

年轻帝王俯下身,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串寄托过自己无数思念与期待的药玉,绕回了文清辞的手腕上。

最后一次将吻落在文清辞的脸颊。

……

厚重的棺盖,被人推着和了起来。

将最后一丝光亮隔绝。

不知是谁的啜泣声,一阵一阵地回荡在太医署外停棺的空地上。

站在不远处的宋君然始终低着头。

与众人的悲伤不同,此时他的脸上满是紧张。

宋君然在默默地计算时间……自己给文清辞的丹丸,最多支撑一日。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文清辞应当是宫变时吃下的。

棺椁上船之后再动手,应该来得及。

想到这里,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巨大的铁钉,钉入棺椁。

文清辞会疼吗?

又或者他一个人睡在那里,会不会害怕?

谢不逢攥紧了手心,他的身体正止不住地颤抖,心脏似乎也随着长钉入棺的碰撞声,一起生出了痛意。

仿佛那些钉子钉得不是棺材,而是他的心。

“砰,砰,砰——()”

木铁相击的清响,一声声回荡在太殊宫里。

“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钦天监的声音,刺穿平静的空气。

一滴长泪,自谢不逢颊边滑落。

身为新帝的谢不逢,不能再随随便便离开雍都。

他更怕自己跟上去,会反悔不肯放文清辞离开。

只得强撑着用理智,将自己留在这个地方。

这场送别,来的太过突然。

就像一场突然降临的噩梦。

如今发生的一切,则无异于漫长的酷刑。

巨大的棺椁被放上马车,一尺又一尺地碾过宫道,并在离开太殊宫的那一刻,与谢观止的马车相遇。

太医署前的空地上,刚才小声啜泣的谢孚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无论兰妃怎么哄都哄不下来。

像是要将她哥哥的那一份,一起替他哭出来似的。

“母妃,我们往后真的见不到文先生了吗?”

“……可是他还答应我,等到夏天的时候带我去捡蝉蜕,然后告诉我蝉蜕怎么入药。”

“等夏天的时候,他也不会回来吗?”

兰妃的呼吸,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手臂颤抖,难以抱稳怀中的小姑娘。

就当兰妃想要将她交给奶娘的时候。

静默着注视棺椁远走的谢不逢,忽然走了上来,轻轻谢孚尹将抱入怀中。

生着同样的琥珀色眼瞳兄妹,就像是被一起遗弃的小犬。

谢孚尹抽泣着搂紧了谢不逢的脖颈,絮絮叨叨地说着文清辞曾经的许诺。

而谢不逢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似乎是想借小姑娘之口,将这错过得时光全补回来似的。

他缓缓地摸了摸谢孚尹的长发,轻声问道:“他也会这样抱着你吗?”

谢孚尹的身体忽然轻轻一顿,小姑娘摇了摇头,哭得晕晕乎乎的她不经思考便说:“不,不会……文先生的胳膊,受了好重好重的伤,他抱不动孚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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