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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世界线·9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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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中的可见度还在降低,泥鞭的偷袭愈发难以招架。整个世界笼罩在模糊和肮脏之中,他们在前行中渐渐失去了方向,体力和精神力都在承受着持续的冲击。

终于摸到沼泽中心时,流明感到强烈的窒息——仿佛生吞了一整座雨林的沼泽,沤在胸腔,让他浑身皮肤木然发麻,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流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狭窄的禁闭室被机械墙壁和地板包围,就连床桌椅都是冰冷的金属,放在桌上的盒饭早已凝固。

他低声道:“饵城人没有画出那个东西的庞大,那些蠕动的黑泥肉块向上已经通了天,下面就像古树的根一样,数不清的触手扎在地表,大地震颤,地壳都随着它的呼吸而一次次开裂又闭合——每当地面裂开,沼泽深处吞噬的东西就暴露出来……"

他的喉结急促地滑动着,不自觉地抱住屈起的膝盖,低声道:"房屋,植物,仰着头被淤泥填塞双眸的蜂鸟,人类的尸块,还有一些人已经被淤泥吞得不成人形,剩下的肉块还在神经的作用下向上挣扎。可已经被同化的肉块变成污泥,转头又去吞噬自己剩下的部分……"

他说完,很久都没再出声,安隅在旁边地上坐着看着他,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在颤抖。

安隅叹了口气,"混乱反应。"

流明一动不动,就像已经死了。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泪忽然从紧闭的眼皮下坠落,紧接着,泪水连成了线,划过惨白的脸颊。

“它想要吞掉我,太多触手了,太多了,那是绝对的数量和力量,我逃不掉。我已经陷入一半,地下森冷胶着,像有无数只钢铁的手在拉扯我向下。他用黑蔷薇的精神干扰和黑山羊硬碰,他竟然真的干扰了那个东西的意志,身下的淤泥放开我时,我还在想,他的精神控制力简直强大得可怕,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

他说不下去了。

安隅凝视着他,那双金眸宁静如旧,他叹息了一声,"炎长官他,大概只是在和那个东西交流吧。他们做了个交易,是吗?"

流明倏然睁开眼,那双美丽的眸满是惶然,“你怎么知道?”

安隅垂眸不语。他只是在这长达两个月的沉眠中忽然想清楚,在99区时间重置前,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安全屋里。卡奥斯可以有无数种不通过吞噬而杀死他的方法——用朴素的方法杀死神明,他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而最终他却选择把他困在安全屋里,和战场隔绝开,或许,那是和秦知律彼此心知肚明的交易。

高层们是进化链顶端的守序者,而能主导混乱反应的也只有顶端的超畸体,他们之间总是能够平视和对话。

流明没有等到回复,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他拿自己喂了它,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在最后,我只看到在黑山羊的肉块里,从地底向上生长出一根通天的黑蔷薇,黑蔷薇的荆棘不断蔓延,但蔷薇也被污泥裹满了,每一根荆棘下都鼓动着蠕动的泥囊,它生长出的枝蔓和那些泥鞭越来越难分辨,它……完全被同化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安隅轻声问。

流明沉默半晌,轻轻拉开了上衣拉链。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从颈侧一直蔓延到小腹,像是被鞭挞出来的。

“有两根枝蔓还没被污泥覆盖,一根狠狠把我抽飞了,太痛了,我几乎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清醒过来时视线内已经没有黑山羊的影子,只剩下另一根,箍着我的手腕,它疯狂地生长蔓延,一直把我送出了迷雾。"

他越说声音越轻,仿佛回到了那个绝望心碎的夜晚。

那根送他出来的枝蔓他认得,是靳旭炎受伤的那根。

它原本生长不了那么长,所以在他视野内,那根枝蔓的近端正不断泥化,源源不断的枝桠分化出来,深入沼泽,和黑山羊抢夺着被吞噬的食物,大概就是靠那些逐渐获取的能量,它才能一直延伸,直到把他送出沼泽。

他还记得他最终落地时,那根枝蔓几乎在松开他的瞬间,就彻底覆盖了泥浆。但在它扎回沼泽前,他却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平安。”

靳旭炎最后只对他说了这两个字。

禁闭室里死寂了许久,安隅从没见流明如此憔悴,那个明艳高傲不可一世的巨星——即使流明已经加入尖塔,他仍然一直忘不了流明是个明星,毕竟凌秋也曾盛赞他的光芒——就这样在他眼前,无措地蜷缩在地上,像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我没有给黑塔交报告,因为我不敢回忆,或许只有面对你——你对所有人和事都漠不关心,我才能回想那天的事。”流明终于睁开了眼,对安隅虚弱地勾了勾唇角,"谢谢,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安隅摇头喃喃道: “或许我也不再那么没人性了吧。”虽然长官早在53区时就说过,人性是不必要的东西,但他还是逐渐地生长出了一些。

"如果能让你好过……”安隅低声解释着,"这是混乱反应,95区和99区也都经历了一样的事。超畸体只是一个触发点,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混乱反应的本质都是生命与物质无差别的融合,世界就像被投入巨大的绞肉机,天空、陆地、这之间的一切都搅在一起,彻底混乱后,再投入熔炉——长官说,那就是宇宙热寂,是熵增的终局。在科学构想中,原本这应该在亿万年之后发生,但一切都被加速了。每一个混乱反应走向热寂前,反应都被超畸体的意志控制着,炎长官……或者说,顶端的守序者有能力和超畸体争夺反应核心,控制反应方向,也许炎长官也悟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拿自己喂黑山羊是唯一的方法。"

安隅话音落,低声道:"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流明苍白地笑了笑,“你又没有做错。"

安隅没有吭声,他没有说自己可以破掉这一切的混乱。他忽然有些茫然,他只有一个人,如果全世界同时出现无数个混乱反应,那么他也分身乏术。

只有当那些混乱反应聚合在一起,或许他才有可能将一切终结掉——但那时又有什么意义呢,世界已经被搅碎了。

流明放空了好一会儿,喃喃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明明应该先拿我去喂它……"

"既然想不通,就再去一次沼泽找答案吧。"锐利沉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秦知律大步而入。他身后跟着一个有着银白色卷曲长发的女人,流明蹙眉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

沈澈,代号眠,炎的另一位监管对象。@

眠太成熟干练,总是独自在外任务,很少出现在尖塔,流明也只有在尖塔试炼的第一个任务里和她同行过。

安隅也从地上起身,站在了秦知律的身侧,和他一起凝视着流明。

秦知律果决道:“你不用再一次次逃跑要独自回到沼泽了,我刚刚和黑塔一起看了你回来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沼泽地区发生的怪象。我们整合了目前的认知,决定重启战场。"

流明立即问道:"沼泽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但我们的无人机确实在周围勘探到一种已知的畸变能量频率——来自靳旭炎。那个频率时强时弱,但一直存在。无人机还透过迷雾拍到了一些非常模糊的画面,黑山羊的肉块似乎频频出现裂痕,有些泥鞭还在自我攻击和绞断,我想,炎和黑山羊共生后开启了自噬,就像……”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安隅,发现安隅只是平和坚定地看着流明,于是继续道:“就像曾经在53区,安隅的哥哥被一只章鱼畸种吞噬后,保留了自己的意志,并在关键时刻绞杀了母体。"

流明骤然起身,眸中的茫然无措褪去。

秦知律欣赏他散发的战意,"所以我想,炎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消亡。"“去救他。”流明立即道。

"不。我必须要和你坦诚,搅入混乱反应的人是回不来的,但他的意志还在战斗,需要我们的帮助。"秦知律顿了顿,注视着他沉声道:“唯有意志坚决的殉道者,才能获得献身的奖赏。"

流明闻言嘲讽地勾了勾唇,"这是您的想法,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你真的了解他吗?"秦知律说道:"炎曾和我闲聊,说你被强迫来尖塔时质问他,守序者和超畸体究竟有什么区别,我想,他那时应该就回答过你,只是你没放在心上而已。"

流明怔住。

他记得那时,那个男人沉默片刻后轻忽地一笑,吸了好几口雪茄,却一字一字道: “超畸体永恒失序,守序者以身证道。"

那个他一直以为不屑战斗,只把守序者身份当成欣赏自己异能的高高在上的男人,其实一直在厮杀。

与这场浩大的灾厄厮杀,用生命相搏。

"今天是冬至,下了两个月的世界大雪,终于有停的意思了。"秦知律转身离开,说道:“雪停,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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