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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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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彻夜无眠。

天还未亮,虞允文骑在马上,在夜色中远望去,犹如一尊神祇,沉着冷静下令,指挥兵马开拔。

马蹄踏在地面,发出沉闷之声,地都在抖动。寒寂身下的马打着响鼻,不安地转动起来。

寒寂忙安抚马,看向一旁的赵寰。火把灯光昏暗,他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撤撤嘴嘟嚷道: "虞允文看似冷静,心中指不定如何紧张呢。"

这次寒寂很是积极,请求领兵前去驰援宾县,被赵寰一口拒绝。他一直心怀不满,总想着挑虞允文的刺。

赵寰没有搭理他, 寒寂已经习惯了,自顾自疑惑地道: "完颜宗弼的居心不良, 说不准留有后手,拿李成与刘麟这两个无用的弃子扔出来试探。若是虞允文败了,完颜宗弼岂肯放过机会,大兵跟着压境,你可想好了对策?”

寒寂的担忧不无道理,但赵寰不怕,仗迟早得打。虞允文的本事,寒寂不知道,赵寰却深信不疑。何况,若她连完颜宗尹都打不过,就更别提完颜宗弼了。

赵寰考虑的是,如何用最少的损伤,让完颜宗尹死更惨烈。

寒寂斜了赵寰一眼,她无动于衷。再斜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劝道:"你别听外面的传言,世人多愚蠢,习惯了人云亦云。你们都清清白白做人,不怕人诋毁。再说,你是赵二十一娘,他们只敢在背后泼脏水罢了,当着你的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寰意外地看了眼寒寂,缓缓笑了,道:"我没想这个。你能想到这些,还真不愧是方丈大师。不过,你先前说得不大对,并非世人都愚蠢,还有些人聪明得很,他们什么都懂,只是纯粹的坏。我不在意这些,因为我强大。其他的受害者,不是都与我一般强大。好些人只是过过嘴瘾,贪图一时口舌之利,说过就忘了。殊不知,这是压死他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佛陀有三十二相,其中有一种长舌相。佛门子弟要遵从净戒,禁止造口业,口出妄言。可惜,无论神佛菩萨如何相劝,他们总是不会相信。唯一相信的,就是砍在头上的刀,切切实实的痛。"

寒寂松了口气,笑道: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你岂是那等脆弱之人。不过赵二十一娘,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心念天下,要打仗,什么都要管,可会太累了啊?”

赵寰闲闲道: "你既然知

晓我累,就别说这般多废话。清空一扔你就不管了,你可是他师父。"

寒寂满不在乎地道:“清空在你那里,比跟着我好。他自幼父母双亡,跟着我吃苦受罪,以前我虽没拘束着他,到底过得战战兢兢。如今我看到他,那脸蛋一天比一天圆,发自肺腑的快活。清空与你非亲非故,你都能善待他。我总算真正理解了,你要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句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啊!”

赵寰笑道:"你能想明白,祝贺你,修得了大法。寒寂大师,我留下你,是有要事要交给你去做。”

寒寂眉毛一挑,勒马靠近,喜滋滋问道:“何事?”

赵寰低声叮嘱了几句,寒寂听得频频点头,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打马飞快离开。

天一点点亮起来,薄雾飘荡在半空。本来安宁美好的清晨,却因金国大军压境,空气中都闻得到紧张的气息。

完颜宗尹这次学得聪明了,生怕大宋的床弩,驻扎在离城门约莫一里之外,先行观望。

宾县城墙重新修葺过,远比以前要高大结实。除此之外,城墙上还立着用石头砌成,仿似粮仓的圆状屋子。

斥候前去打探回来禀报,完颜宗尹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道:"那玩意儿是何物?"

刘麟未曾听过,在一旁识相不做声。李成想了一阵,神色微动,道:“大帅,莫非是岗哨楼?”

这下刘麟来劲了,道:“闵哨楼有甚可怕,抛石车的巨石砸上去,几下就垮了。”

完颜宗尹本来就看不惯刘麟,他才疏学浅,没什么本事。跟他那不安分,眼高于顶的爹爹刘豫一样。

刘豫这个没出息的逆贼,让他做了傀儡皇帝,却养肥了他的胆子。竟然妄图自立,做真正白帝王。

刘豫丢了开封府等大片地方,完颜宗弼当时没有杀刘麟,完颜宗尹想到就来气。

此时,完颜宗尹的一腔怒火压不住了,顿时脸一沉,骂道:"蠢货!宋兵有床弩,抛石车如何能靠近。何况,抛石车的石头,能否砸中还两说。就是砸中了,石头碰石头,究竟谁硬谁软,你能保证将岗哨楼砸垮了?”

刘麟被骂,脸上快挂不住,恨意滔天。完颜氏实在是可恶,他们父子在他们

面前低声下气,却被他们处处防备。

刘豫被杀,他本来能继承的皇位化为了乌有,不得不在完颜氏面前虚与委蛇。他眼中阴毒闪过,手紧拽成拳,低下头强忍住,骂不还口。

李成自己能打仗,向来有本事,归顺刘豫,本就是受了完颜晟的吩咐。

刘豫死后,对他没半点影响。完颜氏要用他打仗,待他比以前还要热情几分。

李成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有自己的兵。自小在乡间结交的那群泼皮友人,一直在暗中撺掇他,领兵脱离完颜氏。随便南下占领一地,自立为王。

南边富裕,赵构与他的朝廷软弱,自己当王,无需看人脸色,岂止是快活无边。

何况,赵寰一个娘们儿,都能打下燕京,开封等地。就凭着他李成的本事,还怕打不出一片天下?

李成想到当皇帝的滋味,心中止不住一阵激动。他忙克制住了,眼下他还不能轻举妄动,金国的兵力他清楚。要是惹怒了完颜宗弼,他们当场就得没了命。

若是这一仗胜利了,夺回开封府,说不定,他能在不得罪完颜氏的情况下,能继任伪齐皇帝。他可不如□□那般蠢,若是徐徐图之,何愁没有一番大作为?

思及此,李成建言道:“大帅,不若先半真半假攻城。宋兵若是虚张声势,就无需理会,直接杀进去!”

完颜宗尹思索着李成的话,问道:“若是宋兵留有后手呢?”

李成桀桀一笑,道:“那再撤回来,将他们困死在里面。眼看地里的庄稼要成熟了,咱们正好收了回去。”

刘麟本就不相信李成,顿时暗自冷笑,嘲讽地道:“宋兵定早将消息送回了燕京,赵寰哪能不出兵驰援,由着我们困死宾县?”

这句话倒是,完颜宗尹只瞥了刘麟一眼,大慈大悲没有开骂。

李成脸色一沉,道:“那你觉着该如何办?大兵开拔到此,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回去之后,如何向越王爷交待?”

越王爷乃是完颜宗弼,完颜亶年幼,完颜宗干死后,完颜宗望性格软,大权全部落在了他手中。

完颜宗尹听到完颜宗图,本就对他不服气,脸色一下难看了几分,没好气道: "就按照李成的方法来,下令攻城!”

金兵推着抛石车,裹着牛皮抬着云梯,高喊着朝城

门下跑去。完频宗尹来到架起来的木楼上,焦急观望。

城楼上始终没有动静,眼见金兵越来越近,绞绳的声音,夹在在金兵的喊声中,隐隐传开。

接着,圆形的肉哨楼中间,石块被搬开,露出几道缺口。箭矢从缺口中破空呼啸,朝着金兵射来。

哪怕是裹着牛皮,也躲不过床弩巨大的穿透力,金兵们惨叫着,接连二三倒地。

完颜宗尹气得眼前发黑,这还不算,他看到抛石车的高臂,探出城楼。

巨石朝着金兵的抛石车砸来,如雷声轰隆,没几下,就将抛石车砸得七零八落。

“撤,撤!”完颜宗尹挥舞着手臂,嚎叫着下令。

李成也慌了神,且不说伤亡的金兵,抛石车巨大,又重,辎重向来不好运。他们就带了几架,不过瞬间,就毁损了大半。

宋兵却不一样,就凭着他们布在城楼下的抛石车,哪怕不使用床弩弓箭,金兵若想攻到城门下,也得损伤无数。

何况,躲在岗哨楼里射击的兵丁,只要他们的箭矢足够,金兵攻城,于他们毫发无伤。只需留下近百人搅动床弩,尽管小小的宾县,都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李成总算是弄明白,完颜宗弼断言赵寰兵不多,她守不住那么多城,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了。

赵寰只用百人守城,他们得付出数十倍,甚至几十倍伤亡的惨重代价!

回到营帐里歇息,李成没了先前的信心。他耷拉着脑袋,面对着气得胸脯起伏的完颜宗尹,琢磨了一阵,试探着道:“大帅,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完颜宗尹猛地一拍案几,大吼道:"讲!"

案几上的茶碗被震得跳起来,哐当响个不停。完颜宗尹嫌弃烦,挥手一扫,茶碗叮里哐当,全部掉在了地上。

幸好地上铺着毡垫,茶碗只滚了几滚,屋内就安静了下来。

完颜氏脾气都暴戾,脾性上来六亲不认,拔刀就砍。对待自己的亲人都如此,何况他人。

李成被吓得心头一紧,硬着头皮道:“大帅,不若这样。”他唾沫横飞说了起来,完颜宗尹听得心头大爽,高声道:“好,就这般做!”

太阳一点点升上天空,赵珞站在城楼上,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寒气。

/>一伍金兵身穿着铠甲,骑着马来到城楼前,扯着嗓子,流里流气高喊。

“柔福帝姬,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的官人来了,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柔福帝姬,你当时在我们大I帅身下快活,说只有在大帅身下才能体会到做女人的滋味,这般快就忘记了?”

“莫非,柔福帝姬不守妇道,与其他男人有了首尾?”

“肯定是勾搭了前辽国的和尚,骗得和尚连菩萨都不要了,帮着她有了今日。”

“亏得是赵氏帝姬,赵氏一族的女人,都是贱货,放浪不要脸之人!”

“哈哈哈哈,赵氏皇家女人,不一样是女人?大宋女人都贱,倒是细皮嫩肉的,能供金国人松快松快!”

“将军。”亲兵何月娘听不下去了,她红着眼眶,咬牙切齿道:“无耻金贼,岂能由他们这般喊,不若属下领兵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金兵一旦靠近,就用神臂弩射杀。已经杀了一波又一波,他们依然不断冲上来,嘴里胡乱叫骂。

赵璎珞心在滴血,那些屈辱的过往,又在眼前浮现。她定定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金兵大营,良久后,终是哑声道:“别理会他们。”

完颜宗尹领着三万大兵前来,若是继续杀下去,他们的兵多,耗尽了他们的箭矢再攻城,宾县就守不住了。

何月娘急了:“将军!”

宾县虽小,赵寰却付出了很多心血,修城修她所说的碉楼,拨来上好的军饷。

否则,就凭着宾县以前那破败的土城墙,都挡不住金兵的任何一波攻击。

赵璎珞抬起了手,强忍着道:“等!”

何月娘没法,又实在是气不过,蹲下来靠着城墙,埋在膝盖里,呜呜哭了起来。

赵珞没去劝,她不想哭,只感到那股熟悉的憎恨,戾气,又回了来。

死过了一次,赵珞答应赵寰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活着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她们这些女人,被凌辱过的女人。

好似谁都能朝她们身上吐一口唾沫,嫌弃她们脏,骂她们恬不知耻。

哪怕赵寰已经身为一方雄主,他们这些男人,依然会拿男女那点事来羞辱她,败坏她的名声。

赵璎珞清楚得很,不仅仅是

金人如此,世间男人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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