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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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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令在于执行,且得切合实际。

兴庆府以及画州等地,与被金国占去的大宋京西东几路,巴蜀又不相同。西夏统治日久,迄今地界仍不大太平。

从罗有的话可以得知一二,西安州本是大宋的疆土,任得敬投降送给李乾顺之后,此地百姓很快就倒向了西夏。

赵寰任用原西夏的商人,让他们前去与百姓们打交道,比较容易取得他们的信任,事半功倍。

但各地肯定不乏死忠于西夏朝廷的百姓,衙门里娘子多,她们需要下到县里乡下去办差。

赵寰担心她们的安危,请求岳飞派兵丁随行护送。

岳飞当即一口应了,叫来张宪吩咐了了下去,问道:“赵统帅何时需要他们何时出发?”

赵寰道:"尽快早些,先从户贴地契做起。天气会越来越冷,下雪之后就不宣出门,争取在过年前安定下来,明年开春时,莫要耽误了春耕。"

岳飞觑着赵寰苍白憔悴的神色,犹豫了下,关心道:"赵统帅太过劳累,仔细着身子。"

赵寰颔首道谢,道:"我是要休息几日,岳将军若军务不忙,我们一起到各地走走。"

军中不打仗,就是操练。岳飞将此事交给副将即可,忙应了下来。

过了两日,赵寰差人来唤他,一行人马出了兴庆府,一路逛了过去。

兴庆府的天气昼夜气温相差大,刮风时,早晚冻得要穿厚袄。在太阳正当头时,又会晒得人滚烫,眼睛都睁不开。

赵寰平时坐车,在车里或处置公务,或者歇息。在天气好时,坐在车辕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光秃秃的田地。也不大说话,就那么一看就很久。

岳飞亲自驾车,他已经近小半个时辰,没听到身边赵寰的动静,实在忍不住侧头看去。她半边沉静的侧脸,随着树荫投下来细碎的日光,明明灭灭。

记得初次在巨野见面时,那时候她极瘦,衬得英气的五官锋利如刀。

如今她依然清瘦,那份凌厉却逐渐退去,变得温润柔和。

岳飞却深知,如大道至简般,她只是收起了锐利,不动声色间,尽显威严与气势。

似乎察觉到岳飞的打量,赵寰没有回头,指着远处的村郭说道:"

岳将军,你瞧那边。"

岳飞愣了下,随着赵寰的手指看去。兴庆府的天气寒冷,房屋大多都建得低矮。村子不算大,宅子沿着高低的地势而建,约莫有三四十户左右的人家。

与其他地方的村子一样,厚土墙草屋顶。有三四户明显要富裕些,院子外的篱笆院墙,换成了半人高的泥墙。屋顶盖着青瓦,飘散着缕缕炊烟,看上去格外突出。

村里树木尚算繁茂,深秋来临,树叶变黄,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与偶尔露出新鲜的黄土相间,一时分不清是树叶还是泥。几个垂髫稚童凑在一起玩耍,追逐打闹。

他们一行车马到来, 稚童停下来好奇张望, 很快就一窝蜂, 撒开脚丫子跑散了。

岳飞看了半晌,并没看出太大不同,迟疑着问道:“可是稚童怕我们,百姓还是对我们不放心?"

“并非只如此。”赵寰轻叹口气,道:“这个时辰,该做午饭了。村子里,你瞧那屋顶的炊烟,只有瓦顶几家有动静。”

岳飞明白过来,问道:“赵统帅可要去瞧瞧?”

赵寰点头,道:"离盐场不远了,我们进村去,用过午饭再走。"

这一路经过了许多村庄,遇到了些百姓,皆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与大仗之后的大宋百姓并无不同。

岳飞心情沉重了几分,道:"皆言大宋富裕,大宋在被金人侵略之前,百姓的日子过得与他们也无异。朝廷数次加收赋税,各种摊派。艮山的奇石异草,珍禽猛兽,都用百姓的血肉在供养着。”

赵寰淡淡道: "昏德公该死。朝臣也一样,他们脱不了干系。大宋朝臣拿了俸禄,做的尽不是人事。他们巴不得到处修河,修城,修宫殿,筑路。修得如何,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们能趁机捞好处,推出自己派系的官员,再抢个功劳在身。”

岳飞想到数次被军中除名,杜充他们为了自己的前程与权势,不择手段,心口总是堵得慌。

赵寰声音沉了几分,道: "我经常在提醒自己,别好高骛远,要每一步都走得扎实。哪怕是疏浚河道,看似利国利民,一个不察,也会造成修艮山造成那样的结果。”

岳飞若有所思,片刻后道: "赵统帅这一路,可都是在看天地,看百姓?"

br />赵寰笑了下,道: "言语可以撒谎,这片土地却不会说谎,草木不会说谎。不知岳将军可曾发现,许多山林被砍伐,树木草地都露出了泥。"

岳飞回想了一下,不解道:“若长此以往,会有何种结果?”

赵寰道: "瀚海会越来越大,从唐中时期起,瀚海就不断在吞噬着土地了。我们不能只顾着眼前,还有后世子孙呢。”

岳飞想到瀚海的漫天黄沙,兴庆府离得远,有时也不能幸免。遇到不好的天气,刮过风之后,地上就会累积起一层细沙。

他还想说什么,车马已经到了村子前。户户大门紧闭,从土墙破了洞的窗纸处,能看到一双双窥探打量的眼睛。

岳飞警惕四望,闪身护在了赵寰身前。她脚步不停,直接走到村西头的一户人家前,站在篱笆院墙外,扬声喊道: "请问家中可有人?我们路过,可能借用你家灶房,做顿热汤饭吃?"

岳飞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赵统帅,哪有借灶房的。赶路之人,都是吃干粮,顶多借碗水吃。”

赵寰笑眯眯道:“他们家屋顶没有炊烟,看来没生火做饭。要不是为了省粮食,要不只吃些冷面食随便对付一下。我们有肉有炊饼,省得扎营砌灶生火,正好在他们家一起搭个火,吃些热乎乎的饭食。”

岳飞抬头朝正屋看去,怀疑地道:“他们家有人,定是害怕,不敢出来应门。赵统帅若打算去这一户人家,我直接进去叫门可好?"

赵寰打量着屋内的动静,摇摇头道:“不用了,走吧,换另外一家。胆子大些的,说话才利索。”

岳飞道:"不如去找那几家大户,他们应当会大胆些。"

赵寰拒绝了,道:"大户人家嘴里没太多实话,我是出来游玩的,不想与他们费工夫。"

这一路,她都在忙碌,看似放松的时候,都在思考大事。岳飞看了眼赵寰,一时没有做声。

连续问了几户人家,总算有个老翁,紧张不安来到了篱笆院墙外。他离得几步远,浑浊的双眼打量着他们,大着胆子道:“贵人找谁?”

赵寰将先前的话再重复了遍,温和地道:“老丈放心,我们用过饭就走。”

岳飞吩咐亲兵去拿了炊饼白切羊肉过

来,打开油纸包,伸出手去给老翁瞧清楚,道: "老丈,我们自己备了饭菜,只借你家的灶房一用。”

一个约莫三四岁,头顶着两个乱揪揪,瘦骨嶙峋的雅童从屋内,颠颠奔了出来。小手拽着老翁的粗麻布衫,双眼却紧盯着岳飞手上的肉与炊饼,不断咽着口水。

老翁低头看了眼那只枯瘦的小手,暗自叹了口气,打开篱笆门,躬身道: "贵人请进。只老儿家贫,灶房杂乱简陋,还请贵人莫要嫌弃。”

赵寰颔首道谢,道:"老丈客气了,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儿高四,这里是高家村,村子里大半都姓高。”老翁高四领着他们往里面走,边扬声喊道:“老婆子,贵客来了,赶紧出来伺候。”

院子狭小,三间土墙正屋。西侧是灶房柴屋,东侧是牲口棚,里面关着两只老羊。看到人来,探出头来咩咩叫唤。

一个与高四差不多年纪的老妇人从正屋走了出来, 忐忑不安见了礼, 连头都不敢抬, 往灶房走了去。

岳飞带着炊饼与羊肉,亲自前去了灶房,道: "老人家,你歇着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老妇人慌忙站住了,嗫嚅着指着灶间:"贵人请进。"

赵寰站在狭窄的院中,随意打量了下,跟着来到了灶房门口。灶房里只有一口大灶眼,上面放着一只缺了口,明显比灶眼大了许多的铁锅。旁边温水的小灶眼上,则放着一只陶罐。

太推进屋,仔细打量着空荡荡的铁锅。洗刷干净的锅底留着些水,露出好几处补过的痕迹。

赵寰见高四与老妇人在一旁慌张不已,笑笑道:“你们也还没吃饭吧,不如一起,请老人家帮着烧火吧,也能快些,我早饿了。" 她看向咬着手指,瞪大乌溜溜眼睛的雅童,笑道:"你是不是也饿了?”

稚童飞快点了下头,点完头,一下又吓住了,赶紧往高四身后躲。

高四伸手护住稚童,“回屋去玩耍,别出来冲撞到贵客。”

赵寰道:“无妨。老丈家中其他人呢?”

高四皱纹密布的脸,瞬间好似又苍老了几分,道:“老儿就一儿一女,女儿嫁了人,前两年生了一场病,没了。儿子儿媳,去年上没了。就留下这个孙女,我们夫妻都

老了,不知还能不能看着她长大。”

赵寰没多问,望着天真懵懂的稚童,叹息了声,只道: "老丈辛苦了。"

高四请了赵寰进堂屋,屋子中一张破旧的案桌,几张长凳,再无他物。

赵寰随意坐了,招呼高四,见他如何都不敢坐,也就随了他去。

炊饼热得快,加上白切羊肉,一陶罐煮开的清水,很快就送了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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