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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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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月这次不讲一点情面,是真被气着了。

只是因为周朔带自己回江陵,而没有提前和她这个主君禀告。

周兴月骂他什么来着?

“私离建兴,论同弃族。”

姜佩兮不由露出讥笑,小题大做,恩威并施这种事,周氏做得素来得心应手。

“去备车辇,我要出去。”

“啊?这个点,姑娘又要去哪?”

阿青忙拦住要去梳妆的姜佩兮,劝道,“明儿再去也不急,这么晚了看不清路不说,外头又那么大的雪。”

“去请李大夫过来。”姜佩兮只顾着继续吩咐,她看了眼阿青,“你去请。还有,叫几个小厮跟我一起出去。”

阿青被姜佩兮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姑娘要去哪啊?”

“尚德院。”

草草挽了头发,略去繁复的衣服,袄子套上身,姜佩兮扯下挂在一旁的大氅就要往外走。

阿青仍旧想拦:“外头那样大的雪,有什么事姑娘

吩咐就是了,哪用得着亲自去。”

眼见阿青并不办事,姜佩兮侧脸看向她:“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飘着雪花的风吹向阿青,雪似乎吹进了眼睛,让她的视野一下模糊,压下心中的委屈:“阿青不敢。”

低着头迈过门槛,阿青连忙将人叫起来按吩咐办事。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雪在不断积攒。

冷气入肺,姜佩兮混乱的思绪清醒不少。

掩在大氅下的手摸向小腹,她恍然想起来,自己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她和周朔的独子。

这个孩子没让她吃什么苦头,孕早期的妊娠反应她全没有。

以至于等到孩子第四个月,才偶然被大夫诊脉诊出来。

阿青担忧她小日子不准,是身子出了暗病,对她又哄又求才让她勉强接受了诊脉。

阿青没往她有孕的方向想,姜佩兮是根本没觉得自己会怀孕。

周朔是个寡欲清心的人,顶尖顶的克己复礼、端方少私。

而怀上孩子的那夜,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那晚的第二天早上,周朔气得面色发白,头一次在她面前失礼,摔了瓷碗后甩袖离去。

那时姜佩兮心里堵着气,尤其觉得没面子。

等周朔后来想找她缓和的时候,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把抽走他拉住自己的衣袖。

自此懒得再装什么貌合的夫妻,直接分房而居。

其实这件事,倘若他们有些感情,可以推做是夫妻间的情趣。

但他们没有,她和周朔婚前压根不认识,尤其是出身显贵的姜佩兮根本看不起他。

“姑娘,车备好了。”

姜佩兮看向阿青,她低头看着地面,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外衣,为着自己的吩咐跑进跑出,连件厚衣裳都没穿。

“把袄子穿上再去请李大夫,今夜你辛苦了,回来后就歇着吧,不用值夜了。”

阿青愣愣看着姜佩兮离去的身影,被主子责骂并不可怕,不被任用才是。

姑娘这番话,让她不知这是对她的厌弃,还是关怀。

车轱辘碾过雪地走得很稳当,虽挂着厚厚的帘布,但仍有

雪花漏进来。

姜佩兮抬手掀开侧边的帘布,看向外面。

周氏的屋舍落座于建兴山顶,高耸巍峨。

高峻的峰头与屋舍齐平,若从这往下看,众生恍若草芥。

要是逢着水气大的季节,起早些,推开门便能见到云雾缭绕。

亭台与楼阁之间由渺渺的云雾连接着,不似人间。

此刻外头雪下得大,亭台屋脊,楼阁绣栏都积了白雪,一眼看过去银装素裹,缥缈绝尘。

姜佩兮伸手接下飘落的雪花,看着它落在掌心里,清晰的六瓣花逐渐模糊边界,融化在手心里。

世人夸耀周氏,说建兴是建在人间的仙境。

但她不喜欢这里。

她不喜欢高耸入云的亭台,不喜欢缥缈绝世的楼阁,更不喜欢每一个都带着面具的周氏族人。

这里压抑沉默,满是算计与阴谋。

建兴虽大,生民虽多,却没有她的亲人。

她的亲人远在千里之外。

“夫人,到了。”

姜佩兮起身掀开帘布,扶着侍女的手走下车辇。

雪小了些,她拿过侍女手里的伞,自己撑着向前走去。

高门阔匾的尚德院立在眼前,像压在建兴的巨象。

侍女小跑上前叩门。

片刻后门房迷瞪探出头来,见到这浩浩荡荡的人登时吓醒,连忙出门,上前问安:“见过姜夫人。”

姜佩兮的目光从牌匾上移下,“子辕在里面吗?”

门房下意识向里看了看,又瞟了眼姜佩兮,老实道:“在。”

“在里面做什么?”

大冷的天,门房愣生生背后冒汗,他低着头不敢回话。

姜佩兮等了几息,见等不到回答,她便绕开门房向尚德院内走去。

绕过昂阔的玄关,刚走过几根廊柱,姜佩兮便看见跪在雪地里的人。

周遭都是白的,他身上的黑袍便很显眼。

周朔跪得笔挺,哪怕雪已经在他肩头攒了一层。

他也仍旧以不可弯折的姿态面对风雪,像是青松。

姜佩兮向他走去,绣鞋踩在雪地里,软绵绵的。

风雪隔在他们中间,密集的雪花飞舞着。

模糊的画面忽然在眼前闪过,周朔撑着伞,他们并肩走在雪地里,却似乎彼此都遥不可及。

姜佩兮有些愣神,她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他们还剩几步距离的时候,周朔抬眼看向来人。

看见姜佩兮,他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错愕:“佩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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