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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第二六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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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头私奔可是一

件丑事,周老爷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两个容貌姣好的少男少女,又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感情变质简直再合理不过。

生气归生气,但一段时间后,周老爷躺在病床上时也忍不住开始祈祷:“庭雪是个聪明又坚强的孩子,即使没有我,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发达的,希望他们过得好吧。”

从此后,周老爷开始没日没夜地跪在菩萨面前求保佑。

但一年后,大小姐却独自一人回家了。

大小姐是在一个暴风雨夜晚回来的,

老管家听到敲门声时,还感到稀奇:谁啊?这么大的雨夜来敲门。

周老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咳嗽几声,吩咐道:“去开门瞧瞧吧。”

这一年里,他明显苍老了很多,女儿私奔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甚至重病了一场,身体没以前硬朗,鬓间满是白发。

管家披上衣服去开门,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缓缓从门后显露出身形,雨水顺着那凌乱漆黑的长发不住地往下淌,打湿了门前的棕红色的地砖,在“它”身下逐渐形成一小片水涡。

“啊——”

老管家吓得尖叫出声,觉得心脏简直都要跳出自己的胸腔,哪来的女鬼啊!

“叔叔,是我啊。”

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缓缓出声道,声音清脆,濡湿的额发下露出一张惨白又熟悉的脸。

老管家仔细一瞧,惊讶地出声道:“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不等大小姐回答,老管家兴奋地朝屋里喊道:“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房子瞬间热闹起来,一群佣人伺候大小姐洗过热水澡,又换上干燥温暖的衣物,厨房里的宋妈也做好了肉粥。

大小姐眼中闪过饿猫一样的光,粗鲁地将一大盆肉粥一扫而光。

周老爷抖了抖报纸,嫌弃道:“慢点吃,别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从大小姐进门的那一刻起,周老爷就没正眼看她,但他握报纸的手却一直在发抖。

大小姐啜泣一声:“爸爸,我已经二天没吃东西了,我都要饿死了,你还说我。”

周老爷冷漠道:“是谁当初和野男人私奔的,说吧,你怎么跑回来的,难道是傅庭雪玩腻你,把你给抛弃了?”

一听这话,大小姐像炸毛一样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愿意和他在一起,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从来只有我抛弃他的份。”

她这幅趾高气扬的模样,像只小狮子一样。

周老爷扯了扯嘴角:“好好好,是他的福气,那你是为什么要跑回来?”

大小姐沉默片刻,开始抽抽搭搭地哭。

在她的叙述中,她和傅庭雪私奔后去了上海,傅庭雪开始做点小生意,两人的日子一开始还是过得蛮美好的。

直到半年前,傅庭雪在视察项目时,机械突发故障,直接将他砸成重伤。

他做的本来就是小本生意,因为老板出事,资金链断掉,员工们都跑路

了,他本人也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昏迷不醒。

一开始大小姐还在医院照顾他,后来他们连最后的一点钱都花光了,医院一直在催医药费,傅庭雪又一直不醒,大小姐娇生惯养了二十几年,没有一点谋生能力,只好独自一人偷跑回家。

她是温室里娇养出的玫瑰,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听完女儿的称述,周老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身子向前倾:“所以,你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然后自己跑了?”

周老爷向来知道他这个女儿自私又贪婪,虚荣又爱卖弄风情,是个二流货色,但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没心没肺的事。

大小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哭道:“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医院一直在催医药费,可我们所有的钱都花光了,他又一直不醒,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害怕……”

周老爷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耳光抽在她脸上,破口大骂道:“没有钱,你不知道打电话来跟我认个错吗?你爸爸像是那种铁石心肠,连医药费都不愿出的人吗?”

大小姐尖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毯上,哭得愈发可怜。

气归气,但周老爷还是开始琢磨该怎么解决这破事,他好歹也养了傅庭雪那么多年,再怎么气他拐走自己的女儿,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大小姐捂着脸直哭,她哭起时也很漂亮,眼泪像珍珠一样一串一串地往下淌,电影里的琼瑶女郎没一个能哭得比她好看。(她有个塑料姐妹花偷偷说过,她专门学电影里的琼女郎这样哭的,她觉得这样哭很美,会让人心生怜惜,傅庭雪就非常吃这一招。)

周老爷又骂了她一会儿,叹气道:“我明天就亲自动身去上海把傅庭雪接回来。至于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等纪家大少爷把你娶回去,这次你可别想跑了,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不是那个能成才的料,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做个漂亮的小傻瓜,这才是最适合你的。”

大小姐抽抽噎噎道:“可是,我都跟人私奔过,港城里谁都知道我的黑历史,我的名声都坏了,纪少爷他还能要我吗?”

纪家是港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纪家少爷是唯一的独子,家底不知道比周家丰厚多少倍。

但大小姐以前一直看不上他,觉得他长得太柔弱,一副痨病鬼的模样。

她甚至还当街嘲笑过纪少爷,明明她已经做得那么过分了,但纪家大少爷还是痴心不改,甚至还亲自上门提亲。

大小姐这短短二十多年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顺,她被娇惯成这样的性子也不算太稀奇。

她可能生来就有那般魔力,能让人不动声色地迷恋上她,保护她。然后,再以爱为名,握着鞭子在你头上为非作歹,这便是那副美丽的皮囊下的真相。

周老爷向来知道她的本质,嘲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大小姐又要了一碗粥,抽抽搭搭地继续说道:“我错了,爸爸,经过这么一遭,我算是明白了,钱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

事,没有钱,再坚固的爱情也会支离破碎。我在上海这一年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喝下午茶,我都已经半年没吃过可丽饼了。”

她跟傅庭雪私奔,也是和父亲一时置气,叛逆心思作祟,再加上贪恋肉.体的欢愉。

千万别和这样的人说爱。

周老爷捂住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他很想以更恶毒的话讽刺这个愚蠢又浅薄的女儿,但看到那张和妻子极为相似的脸,他还是尽力忍住,没再说出更伤人的话。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老管家抱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女儿。

周老爷示意道:“打开看看吧。”

大小姐一打开,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珠宝:斯里兰卡蓝宝石,一大串祖母绿的项链,钻石手镯……

周老爷见她看得目不转睛,笑道:“这是纪少爷来提亲送的礼物,你私奔后,我本来是想退回去,但纪少爷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他说他会一直等你的。唉,谁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痴情。”

看着首饰盒里的珠宝,大小姐没再哭泣,她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我很喜欢。”

有了珠宝,谁还想要玫瑰呢?

他叹气道:“你到底是我的女儿,爸爸总不会害你,我给你指明的路是才是最适合你的。”

她就只适合做一个漂亮的小傻瓜。

第二天周老爷就起身去上海了,但当他赶到上海那家医院时,才发现那家医院背地进行器官买卖和人口买卖,上个月刚被查封。

傅庭雪在大小姐走后第二天就醒了,但因为付不出医药费,他已经被卖到M国,当然人是完整地过去的,还是拆成零件送过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时代,M国是最大的人口贸易国,很多亚洲人都被买去黑市,下落不明。

周老爷当场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大小姐知道消息后也是吓哭了:“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救救他,我不要他死。”

周老爷气得胸口疼:“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蠢东西。”

大小姐捂着脸直哭。

周老爷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别再掉你那珍珠串,我不是你那些姘头们,可不会同情你,你就是自找的。”

“哼,把你肿起来的眼睛消下去,你也就只有这张漂亮脸蛋能看了,要是脸蛋也坏了,我看纪少爷还能要你不?”

接下去的日子里,周老爷虽然不报什么期望,但还是努力派人去美国找人。

半个月后,大小姐和纪家少爷结了婚。

婚礼办得很隆重,港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来婚礼上祝贺,甚至还上了新闻。

但婚礼当天,新郎的父母却没到场,有人说,因为新郎坚持要娶一位名声不检点的女人,父母愤怒之下选择和儿子断绝关系。

结婚八个月后,大小姐给纪少爷生了个儿子,纪少爷把这孩子抱去给孩子的爷爷奶奶看。

两位老人看到可爱的

亲孙子,心也软了,也就接受了儿媳和孙子,一家人重归于好。

两年后,周老爷病重,大小姐抱着刚周岁的纪贤去看望父亲,望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大小姐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虽然已经做了母亲,但性格和少女时期也没什么变化,同样的任性又虚荣,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周老爷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再也不会有人像爸爸一样爱她,包容她,为她精心考虑。

周老爷听到哭声,无奈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喜欢哭。”

大小姐抽抽搭搭地哭,纪少爷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大小姐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泪水浸湿他的衣服。

周老爷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指去摸外孙的手,叹气道:“爸爸走后,要和丈夫好好过日子,别再任性。”

他也不指望女儿能做个贤妻良母,只求她不要再那么任性。

纪少爷在周老爷面前承诺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周老爷长叹一口气,他为女儿操了半辈子的心,但女儿的路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走。

他枯瘦的手指慢慢地从外孙手背上滑落,不动了。

“爸爸!”

后来的事,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

老管家讲到这里,江恕也明白那个孩子就是周济慈,他忍不住问道:“那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按月份算,周济慈应该是个早产儿,但这时间差,很难不让人怀疑。

老管家笑道:“当然是纪少爷的孩子,只是有些早产而已。不过,后来傅庭雪和小少爷住一起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做一次亲子鉴定,做完就开始发脾气。我做了他四年的管家,他起码做过二十几次亲子鉴定,可惜每次结果都明确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孩子。”

江恕叹道:“看来,他是真的希望济慈能是他的亲生孩子。”

老管家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他的想法可多着呢。”

江恕惊奇地问道:“那他还想做什么?”

老管家从随身携带的钱夹里掏出一张老照片递给江恕。

照片上是个女孩,女孩一身缀满蕾丝花边的蓬蓬裙,长发被梳成漂亮的辫子,精致的小脸白如冰雪,却没什么表情。

江恕很奇怪:“这不就是个女孩吗?”

管家又道:“你再仔细看看。”

江恕仔细观察,终于在女孩的脸上发现一颗熟悉的痣。

他恍然大悟,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感,破口大骂道:“才几岁的孩子,他还是个人吗?”

老管家见他的脸色逐渐难看,继续说道:“你可别误会,傅庭雪没对小少爷做什么,他把小少爷打扮成这样,无非是怀念他的大小姐而已。其实,我也说不准他到底怎么想的,小少爷没被绑走前,他对小少爷的态度时好时坏。”

“大小姐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后,小少爷受刺激严重,突然就不能说话了,傅庭雪也没

管他,照样在精神上虐待他,直到小少爷被绑架。我有时候会想,被绑走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小少爷在公馆里受了很多折磨,我时常看他站在月台上,小小的一个人,像是想跳下来。”

“真是造孽,他们大人间的恩怨,最后让一个孩子受折磨。”

江恕迟疑地问道:“大小姐摔下楼梯,是意外吗?”

老管家叹气道:“谁知道呢,主人吵架的时候,我们这样做佣人的也不敢围观,那晚雨下得很大,我看后来傅庭雪的伤心不像是假的,应该是意外吧。”

老管家把一切都讲完后,江恕感慨道:“还真是一段复杂的恩怨情仇。”

江恕按约定把钱转给他,并答应给他孙子申请国外的大学。

老管家走后,他掏出手机,刚要联系周济慈,却突然发现社交平台上,傅庭雪刚发布了一条新闻:

【十六年过去了,我终于找到我儿子了,感谢上天把他送回我身边。】

江恕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急忙给周济慈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听到那边全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江恕急忙问道:“济慈,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回答,良久后,周济慈缓缓道:“江恕,我想去找我的亲人。”

江恕急忙道:“济慈,你别信他,你千万别信他,那个男人是个变态,你别信他——”

没等他说完,电话却突然被掐断。

“济慈!”

激动之下,江恕直接从病床上摔下来,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痛得他表情扭曲。

“老板——”

不等助理扶起他,江恕急忙吩咐道:“派人去找他!越多越好,别管他愿不愿意,先把他给我绑回来!快去!”

一阵兵荒马乱。

另一边,周济慈坐在车后座上,平静地挂断电话。

傅庭雪坐在他的身旁,对他的举动非常满意。

他伸出手,温柔地将周济慈稍长的头发挽至耳后,笑道:“你终于肯跟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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