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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35 含羞带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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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将半透的窗纱照得一片雪白,像轻纱般朦胧地扑洒在来人身侧。

谢邙深夜站在他床边,是要做什么?

疑虑冲破坚冰,催动孟沉霜的脑子飞速运转。

谢邙孤身一人前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带剑,这意味着他还不打算送魔君上路。

可他为何要把魔君燃犀留在无涯兰山?

而且还把孟沉霜安排在装潢古雅舒展的听雾阁,让莫惊春给他继续疗伤,又容许琼巧兔蹦上他的床。

按照天上都的安排,魔君燃犀难逃一死,死前这段日子里,他过得好或不好,又有谁会在意?

再看看魔君燃犀之前在寒川恶牢中的遭遇,就知道谢邙显然不是忽然对俘虏囚犯有了人道主义关怀,更不是在乎起这张和前道侣一模一样的面容。

就在这一刻,孟沉霜看见谢邙掩藏在宽大广袖中的手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

“!”

无论孟沉霜想不想得出答案,谢邙都已经看见他已经睁开眼醒来。

就在谢邙做出下一步动作前,孟沉霜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而起,覆盖满身的白兔们稀里哗啦地掉下来,像小山似的倾倒在地上,雪白糯米团砰砰弹跳四散。

孟沉霜整个人猛得后退缩进床脚,啪叽一声,一只琼巧兔被他挤得贴上床栏边角。

白兔死命挣扎着,啵唧一下从孟沉霜背后蹦出去,却头晕眼花没看路,一头撞上了谢邙膝盖。

屋子里的琼巧兔早已四散奔逃,这只兔子却可怜地自己撞晕了自己,嘭地掉下地,横亘于谢邙与孟沉霜涌动的暗流之间。

空气安静得沉重,没人想到要伸手把可怜小白兔抱起来。

“谢南澶……”

僵持之间,孟沉霜率先开了口,却只有沙哑如尘烟的低唤。

然而他一抬起头,一双凄清哀婉的桃花目撞入谢邙的视线,青色的眼睛像是桃林碧绿的叶片,而微微泛红的簇簇飞花,则落在他的眼角鼻尖。

只见孟沉霜环抱着自己的双膝,缩在床脚,像一只濒死的白鹿般仰头望着谢邙,手指轻颤,瘦骨清癯,似有重负于身,随时都要将他压碎。

可他的双眼却无半点水色泪光,干净清澈地像是平镜,一下子把这幅欲语还休、含羞带怯的可怜样砸碎了个十成十。

不过,谢邙对此也没什么指望。

毕竟孟沉霜哪能擅长哭戏呢?

除了某些特定的时刻,孟沉霜无论真情或假意,都没办法逼出几滴泪来。

无情道顶,人如铁石。

然而孟沉霜还在继续,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对谢邙说:“你并不信我,是么?”

谢邙背着月光,在阴影中注视着孟沉霜,几乎要分不清他到底在扮演谁。

“信你什么?”他沉缓开口,“魔君燃犀?”

这般质问的话出口,似乎把人伤狠了,孟沉霜想说些什么,可一切言语都堵在胸中无

力宣泄,

只能颤抖着肩将脸埋进了掌心,

不再看眼前的负心汉。

非常完美地遮掩了他那双多努力都哭不出眼泪的眼睛。

“我是你道侣,你不认我了吗?”

他一声不知是恨是怨,却似有芙蓉泣露、孤雁南鸣,哀转久绝。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长久的静默,暗影之中,谢邙长眉深深蹙起,审视着被天玄铁链束缚在床榻角落、双肩颤抖的孟沉霜。

他的手指紧压在掌心之中,来回碾动,陷入沉思。

“你是魔君燃犀,却要扮演我道侣?”他沉吟片刻,再度开口时嗓音中带上几分试探。

然而孟沉霜没能听出来这番微妙的差异,他把头埋在膝上,指缝间泄露出些微哭泣。

在宁静如水的月夜中,如同扎破皮肤的细针,就算只是幻觉,也让人心头惊惶一痛。

可下一刻,孟沉霜的哭声被吓得猛得停顿一刹。

只听天玄锁链忽然叮铃哐啷响动,孟沉霜未着鞋袜的左脚一下子被铁链拽了过去,他喉头一紧,感觉床榻一沉,抬头就见谢邙在床榻边坐下。

长而粗的天玄锁链在他手上绕掌一圈被拉紧,以难以抗拒的力量控制住孟沉霜光露在外的脚。

苍白瘦削的脚在月光下紧绷,血管痕迹清晰明显,可谢邙却陷入了床边更深的阴影之中。

高挺眉骨落下的影子完全将他的双目笼罩,让人看不清半分神色。

“这一回,你又想玩什么戏码?”

在铁链的拉扯下,孟沉霜像是只被狼拽出羊圈的羊,维持不了原来的姿势,整个被拖向谢邙。

极度的危机感冲上脑顶,孟沉霜当机立断!

回身就是一脚踹上谢邙的胸,把他整个人蹬了出去。

谢邙恐怕也没料到有这一出,对窝心脚毫无防备,就在他摔在地上的下一刻,孟沉霜翻身下榻,在满床锁链的哐啷作响中,直接扑到谢邙身上。

他紧住他的腰和手,盯上谢邙的眼睛狠道:“我是你道侣孟沉霜,作什么不承认?”

不等谢邙反应过来,孟沉霜就这么俯下身,未束的青丝垂落在谢邙脸上,拢住满室月光,柔软的吻和滚烫的呼吸一同袭上谢邙的唇。

似蜻蜓点水,却勾起无限旧忆。

孟沉霜感觉身下的人一下子浑身僵硬如石,可就在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了出去,整个人摔回床榻上,翻滚两圈,自己被自己的锁链缠了一身。

谢邙转瞬拂袖而去,步履急促,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房门被他甩手关上,砰然一响,徒留满室滚烫的暗色。

“嘶……”孟沉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铁锈味涌上唇舌,但似乎……

他的嘴唇上没有伤口。

这是谢邙唇上的一粒血珠。

谢邙大步离开听雾阁,冲回择兰居挥袖关上门,才在粗重的呼吸声中,听见了屋外淅淅沥沥的

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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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山照夜兰在风雨中伏低了腰身头颅,仿佛滚滚波涛。

青色衣衫浸湿在谢邙肩上,他闭了闭眼平复呼吸,踱步至窗边,见几只琼巧兔躲到檐下避雨。

刚才从听雾阁逃走的兔子们甩甩满身毛毛上的雨珠,又沿着窗缝蹦进屋子里,寻找干燥温暖的地方。

他注视着黤黮玄夜,用指节贴上嘴唇,试图寻找残留的暖意,可秋雨飕飕,沿着唇上伤口溢出的血迹在此时已经凉了下来。

孟沉霜的行事风格向来不似人们对无情道修士的猜想,秋气凛冽、冬风如刀的。

他爱与谢邙扮各色戏码,其中尤爱妖魔伎俩。

三百年前,谢邙刚接管讯狱不久,便在外与浮萍剑主因比剑相识。

后来谢邙追击魔族逃犯时,又与孟沉霜同行几回,但紧接着不知为何,孟沉霜许久不再现身。

谢邙思量过去剑阁寻他,但又听世人说剑阁不接待外客,神鬼难近。

百年前天瑜宗少主顾华在万海大比夺魁后,曾有幸上山,但也不曾被容许进入浮萍剑主所居的坐月峰。

谢邙只能暂时放手。

讯狱苍鹫台的日子如明泉流水般消散在青空中,讯狱中魔头的惨叫嘶吼日复一日,满地血腥脏污浸透青石。

某日谢邙处置完一批魔族囚犯,讯狱执吏们把四散残缺的尸体拖起来扔进板车,要全部送去天上都西北明音炉焚烧。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谢邙将这批尸体送出地牢,站在大殿檐下,忽然看见苍鹫台百层阶梯之下,立着两道人影。

讯狱专理魔族罪犯,血气冲天,门前鲜少有修仙者往来。

那两人身量相仿,穿碧青竹叶绣金袍的是天尊别羡鱼,他身旁的人穿一身白衣,又带一顶白幂笠遮住面目,浑身素净,不见金丝银线,并非天上都灵官。

苍鹫台方圆五里没有别的宫室楼阁,别羡鱼带着白衣人来此,只会是来找讯狱中人。

“别天尊。”谢邙走下台阶。

“谢督领,可还忙?”别羡鱼微微笑问。

若是他自己不提,很少有人能从这幅温和有礼的外表看出来,这位出身春陵医谷的天尊本体实则是一只火红赤狐。

他家那位红衣披身,上天入地四处闯祸的别南枝才当真像只活泼小狐狸。

谢邙:“诸事已毕,何事劳驾别天尊来我苍鹫台?”

别羡鱼见谢邙冷淡的目光落在他带来的白衣人身上,便介绍道:“是这位小友找你,我便带他入天上都,他是,呃……”

别羡鱼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忽然卡壳,脸上显出几分压制不住的微妙。

他身边的白衣人安然静立,双手拢在袖中,交叠腹前,清风微微吹动衣衫。

“这位是,”别羡鱼停顿片刻后,继续道,“我族中晚辈,他是只修炼百年的九尾白

() 狐,前些日子承蒙谢督领搭救,逃出魔族恶爪,这一回,是特意来寻谢督领报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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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在这时转头,似乎看了别羡鱼一眼,别羡鱼无可奈何,豁出去这张老脸说道:“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因此特意来寻谢督领。”

推车运送魔族尸体的执吏从谢邙身后过,听到一耳朵别羡鱼的话,惊得一个趔趄,板车抖了一下。

“我未曾……”

谢邙话音未落,就在这时,一具魔族尸体忽然从板车尸体堆里窜出来,他的脖子断了大半,竟还未死,举爪聚气袭击向谢邙后背。

无名剑骤然现于谢邙手中,青光一闪,魔族头颅瞬间落地,失去头颅的身体甚至还就着奔跑的姿势往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鲜血从脖颈断口中喷射而出,溅满谢邙青衣袍角,还有几滴落在了那只九尾白狐的白衣上,仿佛朵朵红梅绽放。

暗红的血液在白玉阶梯上格外刺目,九尾白狐却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被谢邙的雷霆狠辣手段吓住。

他抬手,拨开长至膝头的幂笠轻纱,露出一双含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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