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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3 章 383(二更+59w营养液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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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兵华阴?

华阴已到了潼关之前,再退一步便是退出潼关离开关中地界了。

这便实在不是个正常的举动。

刘虞也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可他刚问出了这个问题就陡然意识到,乔琰的这个举动还真不是随意为之。

兵退华阴,将长安城中的收尾交回到刘虞的手里,无疑是对他的尊重,也已称得上是她这位当事人,甚至是受害者,对于这大汉皇权的让步!

皇甫嵩的回答也证明了刘虞的判断:“她说,此番长安宫城之变,无论是陛下的儿L子和那位宗正司内官长都参与其中,她若还留在长安城中,难保不会对此二人抢先一步依法惩处,到时候对陛下不好交代。若是她身在长安,由陛下下令,也难免被人以为,其中有威逼凌迫的结果,故而……”

故而她先退出长安,由陛下来做出这个最后的裁决。

刘虞此前并不知道,刘备居然也在此事中有所牵扯,现在忽然闻听内官长三字,又觉自己才平顺了不少的气息在此刻梗塞了起来。

怎么连他都在此事上掺和了一笔!

徐州百姓的求情让他在被押解到长安后得到了一条生路,但此刻这等动兵于内宫的举动,却显然是重新将他推回到了死亡的处境中。

他糊涂啊!

也难怪乔琰要将这两人的处置都交给他来办。

刘扬乃是皇子,若是处罚得重了,甚至直接按照谋逆的罪名将他给论罪诛杀,难保真应了那一句逾制僭越,若是处罚得轻了,反而有伤大汉尊严,还不如由刘虞自己来做出这个大义灭亲或者包庇儿L子的抉择。

刘备乃是大汉宗室,还是曾经被乔琰心中不忍而放过的大汉宗室,所以她惩罚得重也不是、轻也不是,确实不如换一个人来做出判决。

就算真要将其杀了以儆效尤,也是一条从天子尊口中发出的诏令,而非是她在怒火中做出的擅杀举动。

有据实以告的天子文书,徐州北部的百姓就算还对刘备有何种怀念,希望他能在长安安稳地过下去,在这样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也没有任何一点可以为其辩驳求情的余地。

可就算是交给刘虞来处置,他心中也很难不生出几分犹豫来。

刘扬到底是他的儿L子,他此前试图让这孩子莫要和乔琰为敌,所为的也不过就是保住他的性命。

刘备也到底是个能臣,在方今这等还未曾统一的局面中,这样的能人干吏若能担任一方要员,势必能福泽一方百姓。

刘虞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额角,试图让自己还有些昏沉的头脑彻底清醒过来,又已听到皇甫嵩开口说道:“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向陛下告知,王允、鲜于银和淳于嘉这三人,都已因或是协助于皇子扬掌控内宫,或是因领兵前来意图进犯长安,被大司马和其部从直接诛杀处死,余党也都已被关押在监牢之中。”

“王子师此人虽位列三公,但他明知皇子扬此举不妥却从未对

其行约束规劝之事,反为之牵线搭桥,促成了这出动乱,在已落入下风后,还将其埋藏在宫门之上的火药给点燃了,引得内宫宫门垮塌,民众侧目,虽百死也不足惜!”

刘虞沉默了良久,脸上变幻的神色才被定格在了一种近乎失神的茫然,轻声开口道:“我知道了。”

早前在张仲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从对方口中获知了他是如何被征调来此地的。

听他说到在进入宫门前见到了王允,刘虞就已猜出了王允对刘扬的助力。

可猜到是一回事,从皇甫嵩的口中以这等何其直白的方式听到王允的所作所为,那就是另一回事!

凭借刘扬的本事不能做到攥取长安内宫权柄在手,有王允相助却可以,这无疑是在正面回应了刘虞此前对于刘扬何以有如此胆量的疑惑。

但刘虞怎么也没想到,王允居然还敢做出这等用火药来轰炸宫门的举动!

他此刻的木讷神情绝非是对这样一个意外消息并不在意,而是他心知自己此刻的身体已经绝承受不起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

可他心中在这一瞬感到的震撼,丝毫不亚于亲眼见到这一幕的那些围观群众。

原来他在先前还被禁锢在宫殿之中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一声惊天动地声响,并不是他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出现的错觉,而是真实发生的情况。

即便没能亲眼看到那一幕,凭借着早先乔琰对他做出的火药威力演示,刘虞完全可以想象出,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幕场景!

王允!

这就是一个三公位置上的人该当做出的举动吗?

要不是皇甫嵩已经说了,此时的王允根本已经不在人间,就算是刘虞想要问责都找不到人,他非要将王允先叫到面前来问问,到底是何种缘由才让他做出了这等抉择。

他刘虞是病了,却不是已经死了!

“陛下,您切莫再这般动气了。”张仲景的声音从旁说出,打断了刘虞分散出去的思绪。

刘虞这才发觉,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以手攥住了床沿,甚至用力到了让自己的指关节发白的地步。

他一面说着不能让自己再有太多情绪上的波澜,一面也实在难以在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后还能沉静下心神。

他此刻更明白了为何乔琰要选择退避于华阴。

这绝不是她想要通过自己的让步,让刘虞出于愧疚的心态和舆论的施压,不得不对刘扬和刘备等人做出重罚,而分明是在这出突如其来的惊变面前,饶是乔琰这二十出头的年纪里已经经历了远比大多数人要多的事情,也很难不在这等荒唐的刺杀面前感到一种为朝廷所背叛的悲愤。

若无乔琰领兵自凉州杀入长安,光靠着王允和董卓李傕等人周旋,只怕无法讨得到任何一点好处,甚至极有可能会断送了性命,也自然不可能在刘虞入主长安之后成功保全了这个三公的位置。

若无乔琰派遣张辽出兵幽州,对着公孙瓒的行动做出了拦截,刘扬早已随同刘虞一道成

为了公孙瓒的阶下囚,甚至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若无乔琰为了更有效率地开采煤矿铁矿,火药这等奇妙之物根本不可能应运而生,也不可能成为用来对抗邺城朝廷的一项有利武器。

可刘扬和王允结盟,朝着乔琰做出了威胁到生命的刺杀行动,那应当用在袁绍头上的火药也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出现在了王允的手中,用来对乔琰做出进攻,简直是恩将仇报!

她将火药的存在于去岁的长安请罪中透露在人前,本是为了让朝野上下都能多一份对敌的信心,可不是为了让人能将此物充当自己的利器!

刘虞的眸光微沉。

在此刻,只要他还是个有些良心和感恩之心的人,他就不应当再去计较乔琰确实有一步步掠夺权柄、将天子架空的行动,也不应当去想着,刘扬到底是他的儿L子,是否还能因为他有可能受到了挑唆才做出了这等举动,为其谋求到一个从宽处理的待遇,唯独能做的,只有秉公处理。

否则这汉室最后的一点脸面也要不复存在了。

他慢慢地将有些僵硬的指节给收拢在了手心,朝着皇甫嵩问道:“现下长安城中如何了?”

见皇甫嵩有意无意地往张仲景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迟疑于是否要将实情告知于他,以防让他的病症继续加重,刘虞便又补充了一句,“不必顾忌,尽管一说就是。”

皇甫嵩回道:“长安民众并不知晓宫墙之内的情形,此前还当王允和皇子扬的举动都有出自于您的授意,对您颇有一番怨言。”

长安的民众怎能没有怨言呢?

高居天子之位的刘虞只是对着他们颁发了减免税收的政令,乔琰却是一步一步地教导着他们掌握在此等灾年中的求生之道,也让他们的家中财产随着田地增产、商贸发达、工业起步而逐渐累积,又给他们提供了一条开蒙教化之路。

这其中的孰近孰远简直再清楚也不过了。

像是刘虞这样的天子,或许因其早年间的声名,在大汉宗室之中并不多见,但当他被安放在至尊位置的时候,他能做的事,换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上也不是不能做到。

可像是乔琰这样的大司马,在这世间却绝不可能存在第二个了!

现在天子要对大司马卸磨杀驴,将三公之一和自己的儿L子都派遣了出来,这如何能不让民众为之震怒!

皇甫嵩还是将此事往尽量和缓的方向说的。

倘若他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的话,那就会是——

长安城中的民众在被激怒之下砸了刘扬的皇子府和王允等人的官邸,若非乔琰亲自出面劝阻得及时,只怕他们还能直接围堵到这宫墙之下。

可是,虽有乔琰明言,刘虞重病在床,乃是由皇子刘扬和司徒王允联手,在天子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做出的举动,等到刘虞休养过后势必会给出个合理的交代,这些民众的声音依然没有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之中消失。

倘若刘虞不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这暂时被压

制下去的风暴,将迟早被以一种更加可怕的方式反扑而来。

而在刘虞还未苏醒过来的时候,这出消息也早不只是在长安城中传扬了。

天下九州在手,就算依然是两面天子的对立,长安依然是天下更多人心中的帝都,这往来之间的客商数量都是邺城之中的数倍,这些人里自然有袁绍这头的人。

此前他们无法将什么有用的消息送回邺城,毕竟也不能成天夸耀长安这边的繁盛景象,让邺城朝廷不痛快,现在他们却可以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去。

甚至于,在此刻意图传递消息的并不只是袁绍的人手,还有真心诚意对乔琰心存拥趸之心的。

他们急迫地想要带着这个消息回返到家乡地界上,多喊上些人手一道前来长安。

如此一来,倘若刘虞有意对刘扬做出什么包庇,甚至为了保全儿L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大司马撕破脸皮,他们还能为乔琰保驾护航!

在昨日的长安街头,有这等想法的绝不在少数。

若非乔琰在从长安宫城中退出来后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八方隘口,只怕将消息扩散传递出去的将会是一个更为庞大的群体。

饶是如此,这种隘口封锁的方式,其实也最多阻拦住军队的行动,却拦不住那些当真想要通过翻山越岭之法离开关中地界的人。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因乔琰的态度而暂时按捺住了举动,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已将大司马遭到行刺的消息向着四方传递了出去。

或许不出五日,这长安有变的消息就会被传到袁绍的耳中。

这对于刚开启了建安五年新旅程不久的长安朝廷来说,简直是一出比之旱灾还要麻烦的灾劫!

刘虞定定地朝着皇甫嵩的脸上看去,从他依然透露着忧心忡忡之色的面容上,看出了几分未尽之言。

“何止是怨言呢?”

他们此刻面对的危机,何止是在内部的政局不稳,官员、皇子内斗上,更有外部因为这出矛盾而引发的觊觎和窥伺。

就算乔琰不做出这等退兵到华阴地界上、让彼此都有一个冷静余地的举动,他都必须在此时做出一个足够客观公正的判决。

刘虞的眼中闪过了一缕伤痛之色,但他很清楚,自己在此时做出的任何一点犹豫和徇私都有可能引发更为致命的麻烦,还不如以快刀切去腐肉,反而还有换骨重生的机会。

他朝着一旁的近侍挥了挥手,说道:“去取纸笔来,将玉玺也从那个逆子那里给我取来!”

他要下诏!

无论随后的危机如何,他们又要做出何种安排,他都不能犹豫于对刘扬的处置,也唯有如此才能将关中地界上的民心暂时稳定下来。

倘若他这个做天子的先对自己那个犯下大错的儿L子做出了一番包庇的举动,他还有何种资格能让大汉子民相信,在他的治下,他们所遭到的冤屈待遇是能够得到声张的?

那近侍实在是极少从刘虞的眼中看到这等斩钉截铁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这位陛下在他们这些随侍左右的人心中也都只剩下了一个老好人的模糊形象,而非是个威严的天子。

但在此刻,他虽还拖着一身病体,却还是展露出了一番峥嵘锋锐的姿态,终于让人记起,他在昔日幽州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并不是只有仁慈这一种品质的。

刘虞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见侍从已将纸笔准备妥当,想到这改良的纸张也是出自乔琰的手笔,连带着印刷术一道,正在给这天下带来一种令人心神沸腾的变革,他原本还有两三分的犹豫,也在此刻彻底抛到了脑后。

“写!皇子刘扬,生长骄溢,自恣色乐,不闻典籍,不因良教,虽有皇子之名,无有上人之实,权柄在握,不思报国,反有禽兽为恶之举,意图谋夺神器,坑害忠良,虽死不得减免其恶,于七日之后处以死刑。”

“陛下!”

那侍从在落笔到前几句的时候便已惊觉其中的言辞激烈,审判之意溢于行间,但他本以为,刘扬到底是刘虞的亲生儿L子,也没有当真给乔琰造成了何种伤害,若只是处以五刑之中的“流”刑其实也说得过去,却万万没想到,刘虞根本没有给刘扬以改过余地,直接给出了死刑的判决。

“按我说的写!”刘虞的喉头有一瞬的哽咽,可他此前的数年间能因为大汉的前途和为人的恩义反复纠结,在道德上的水准毋庸置疑。

倘若刘扬不是他的儿L子,他所犯下的罪孽必定要以死刑论处,既然如此,这条由他亲手下达的指令中也该当有这样的结果。

绝不能因为那父子关系而做出不合时宜的罪责削减。

“宗正内官长刘备,虽有保境安民之心,却有从贼为患之举。律法从严,宗室亦然,同于七日后以死刑论处!”

“右扶风士孙瑞,妄自调兵,扰乱政令……以死刑论处!”

“……”

这一条条决绝的处置之策从刘虞的口中说出,除却在用词上还有少许的斟酌,在结果上没有任何一点犹豫,直到那最后一个“处以死刑”的说辞从他的口中说出,他的语气才有一瞬的和缓。

但这稍稍少了几分凛冽之意的话,却并不是要改变此前做出的惩处措施,而只是接着说道:“换一页纸。”

“写一封罪己诏吧。”

数年间的天灾地动,都因为乔琰所说的天象与人事无关,没让刘虞写下任何一封怪责于己的诏书,以至于当他突然以这等和缓却也沉重的语气说出要写一封罪己诏的时候,连一旁的皇甫嵩都愕然问道:“陛下这是何故?”

刘虞愿意不顾念刘扬与他之间的父子之情,也要将他诛杀,给乔琰一个交代,在皇甫嵩看来,已是他这位天子所能给出的最好答案了,实在没有必要再拿出个罪己诏来,让对面的邺城朝廷对着他们有何谈资。

可皇甫嵩的话音刚落,他便听到刘虞问道:“义真,倘若以一个足够公正的态度来评判,你觉得以我此刻的条件,还适合于当这个天子吗?”

方才那字句铿锵的话好像是将他

仅存不多的精力又给消耗了大半,

以至于此刻他的面色已是一种愈发惨淡的死气。

若不是刘虞抬手示意张仲景不必上前来,

这位神医大概都想直接将他按着做出施针用药的举动了。

光是这身体上的病灶就已让刘虞的这句问题,显得并非是信口而谈。

他适合继续做这个天子吗?

忽略掉刘扬干出的蠢事,刘虞本人的名望是没有问题的,自建安元年他与乔琰配合到如今,就算是让邺城中人做出评判都得说,这实是一出君臣相得。

可在国家太平、风调雨顺之时,坐在天子位置上的可以是个病秧子,在眼下这等世道离乱之年却绝不能!

哪怕是个年少却康健的帝王,都要比此刻的刘虞合适太多。

更何况,他在方才已对着自己仅剩的儿L子刘扬做出了这样一个处死的判决,也就意味着,他在病弱之躯的同时还是个绝嗣的帝王!

倘若他在猝不及防间过世,长安城中顷刻间便会陷入更大的动乱之中。

还不如让他先一步将天子之位拱手交托给旁人。

在皇甫嵩看来,此举倒也未尝不可行。

大汉宗室子弟能以成千上万论处,其中倒也不乏有真本事之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重新选定一位太子作为继承人便是了,何必要以这等方式自污声名呢?”

既是罪己诏,便不可能还能以何种迂回的方式对功绩做出夸耀了,将来留在史书记载上的也只会是这一出亲自写下的罪证。

刘虞固然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天子,却实在不必落到这个地步!

但皇甫嵩只见得刘虞摇了摇头:“昔年我登临天子高位的时候,在这登基的典礼之上,有这样的两句期许之言——长安有乱,需有禀德行教化者居于上,天下有变,需有持懿德巍巍者光于四海。”

“义真,你看我是那禀德行教化之人,还是那持懿德巍巍之人呢?”

在刘虞痛心的目光中,皇甫嵩已经看到了他的答案。

他连自己的儿L子都教导不好,就绝不可能教化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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