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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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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贺聪照例到村支书家喊大牛上学,王成才笑眯眯地叫他进屋,扭头催儿子赶紧吃:“天天让人小聪来等你,一点没个做哥哥的样,十岁了——”

“爸!”大牛被踩着尾巴一般大声打断王成才,对上贺聪的视线,耳朵滕地红了起来,两口把剩下的饭刨进嘴里,抓过凳子上的包:“我吃饱了。走走走,快点走。”

他火急火燎地扯着贺聪出了门,贺聪的胳膊被他拽得生疼,脚步踉踉跄跄的,险些踩到他的脚后跟。

远远将家门抛到了身后,大牛松开了贺聪,回首望了眼,暗道好险,差点让他爸说漏嘴了,他昨晚梦见自己掉水里了,挣扎着醒来,发现身下潮乎乎的,衣服床单全湿了。

意识到自己尿了床,羞愧难当的大牛伤心痛哭,惊动了睡在隔壁的父母,尿湿的床没法睡了,王成才把擦了身换了衣服的大牛抱到了自己屋,待大牛睡着了压着嗓子跟媳妇嘀咕:“大牛十岁了还尿床,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明天找褚医生给他看看?”

小孩尿床是普遍现象,然而以大牛的年纪放别人家算得上半个劳力了,不应该再尿床才对。

“准是他下午在山上玩了火。”知子莫若母,吴红顺着大牛的背,“明天放了学看看吧,我估计他不愿意请假。他尿床的事你莫往外说,孩子大了,若是让他朋友们晓得了要遭笑话的。”

王成才打着哈欠称他知道了,结果一觉睡醒把吴红的话全忘了,被大牛一吼方反应过来,吴红没好气地瞪了眼王成才,男人真没一个靠得住。

尿床的后劲令大牛心不在焉了一整天,身为老大,他怎么能尿床呢?完了,完了,他要完了。

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院子里明晃晃地晾着昨晚被他尿湿的床单和衣裳,随风左右摇摆,大牛鼻子狠狠一酸,他不想做人了。

“妈。”大牛可怜巴巴地喊吴红,桌上的饭菜失去了吸引力。

吴红见状哪有不明白的,解了围裙把大牛一牵:“你们先吃,我带大牛去褚医生那看看。”

此事不适合大张旗鼓,王支书按耐住担忧,叫他们快点去,吃饭不急。

大牛出生时虎头虎脑的,属于村上孩子里身体最好的一波,从小到大鲜少生病,换季时贺聪他们接连感冒,大牛连个喷嚏都不曾打过。

听吴红说大牛不舒服,褚归稍稍意外了一下:“怎么了?”

“半夜尿床,他四岁就没尿过床了,所以我感觉不太对劲,会不会是吃坏肚子啥的。他昨天晚饭没怎么吃,今早吃的比往天多了一倍。”吴红按着大牛坐下,捋了捋他的衣袖,露出手腕给褚归把脉。

大牛的脉象相对正常,褚归按按他的肚子:“痛不痛?你昨天吃了些什么?”

“不痛。”大牛摇头,心虚地瞥了眼吴红,“吃了饭和烤红薯。”

“烤红薯吃了几个?夜里喝水了吗?”褚归扯下大牛的衣摆,心里有数了。

“六个,夜里喝水了。”大牛老老实实道,他比

了比拳头,六个拳头大的红薯,撑得他直打嗝。

大牛红薯吃多了积了食,晚上自然吃不下饭,夜里饿了使劲灌水。小孩夜里睡得沉,尿急了没醒,可不得尿床上么。

昨天吃的红薯早消化了,用不着开药,吴红气急败坏地伸手扭大牛的耳朵,个倒霉孩子!

大牛捂着耳朵喊痛,之前的萎靡一扫而空,原来他尿床是因为水喝多了,太好了,他的老大之位保住了。

闹了一场大乌龙,大牛收到了父母爷奶的轮番警告,以后坚决不准偷挖红薯到山上烤,敢有下次,竹笋炒肉丝伺候。

生病是个人隐私,褚归从不拿来当做谈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左邻右舍一个院子住着,大牛尿床的事依旧传了出去。

跟大牛积怨已久的柱子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他领着自己的小跟班,掐着大牛他们放学回家的时间蹲守在进村的路边,等人来了唰地冲过去,两只小指勾住嘴角冲大牛做鬼脸:“流尿狗,羞羞羞……”

大牛的脾气如何忍得了柱子的羞辱,一把冲上去与他扭打起来,小孩们有的慌了神,有的拍手起哄,贺聪见势不对,赶紧绕过他们飞奔去找大人。

柱子的家境在村里属于中等偏下,加上他本身不爱上学,在教室读书如同上刑,念了一学期死活不愿去学校了,蔡大爷敲着烟杆拍板,男孩子不愿念书无所谓,反正有力气,长大了种地照样能养活一家人。

村里的孩子渐渐形成了两个小团体,上学的跟着大牛,不上学的跟着柱子,当然更多的要跟着父母干活,没工夫参与他们的纠纷。

“打他打他!”

铁蛋为大牛加油助威,上次捡知了壳柱子他在柱子手里吃了亏,捡到的知了壳碎了一地,今日大牛若是打赢了,相当于同时为他讨回公道。

大牛一周七天上六天的课,暑假晒黑的皮肤捂白了一个度,给了柱子他打架水平直线下降的错觉,此刻一交手,大牛的拳头落到身上,柱子顿时心生后悔,他大意轻敌了。

然而周围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碍于面子,柱子咬牙和大牛打了个你来我往,被大人分开时,两人脸上均挂了彩。

柱子方的小孩自知理亏,看到大人来了一哄而散。不过柱子伤得比大牛重,王成才气愤他挑事,又不好说什么。

蔡大爷是为了贺岱岳买马能到村委办公室大吵大闹的,他象征性地道了个歉,王支书无可奈何,只能吃下闷亏。

“你们一个二个怪能耐的。”褚归瞧着两张青青紫紫的脸,叫他们把衣服脱了,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必须仔细检查看是否有暗伤。

好在天冷衣服穿得厚,身上倒无明显的痕迹,褚归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让他们早晚涂抹两次。

“你说你跟他打什么?打赢了能怎样,疼的不是你?”吴红心疼地给大牛抹药,大牛左眼眉骨肿了一圈,褚归说他运气好,倘若往下一寸,遭殃的就是他的眼睛。

眼睛多脆弱啊,吴红阵阵后怕,大牛哼哼唧唧地喊痛,吴红骂了句活该。

大牛在小伙伴中的颜面到底没保住,

好在他打架时展现出的战斗力为他挽回了一成,

捡知了壳小分队的友谊一如既往,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柱子到家挨了顿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大牛打服了的他不自觉收敛了许多,虽然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口,但偶尔跟大牛面对面遇上,他再也没翻过白眼。

尿床引发的风波到此为止,长栓掰着手指数日子,强烈地期盼着即将到来的周日,他按褚归所说的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但都比不过贺聪。

为了感谢他的小老师,长栓把每日喝药的红枣与褚归奖励他的饼干全部存了起来,装在他的小背包中。

周六一过,长栓睁开眼迫不及待地穿衣起床,他要早早见到他的好朋友。

“和朋友好好相处,不能吵架。”彭小燕乐得儿子交朋友,她往长栓的背包里抓了一把炒豆子,用作招待朋友的小零食。

在褚归那做了针灸,长栓蹦下病床,伴随着心脏的好转,他整个人日渐活泼,偶尔会表现出几分七八岁小男孩的跳脱。

“褚叔叔,我去找贺聪玩了。”长栓转身欲走,褚归及时叫住他。

“你跟贺聪一人一套。”褚归取出抽屉里的本子和铅笔,送到长栓面前,“好好学。”

“谢谢褚叔叔!”长栓双手接过,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本子约莫他两个巴掌大,小背包显然塞不下。

小孩有周日休息,大人们仍忙个没完,十二月的困山村正式进入冬季,小麦下地,养殖场复工,贺岱岳将人分作两拨,一拨负责养殖场,一拨由他带着修建卫生所的库房。

卫生所是用旧牛棚改的,只添了瓦片,杨桂平始终惦记着,认为寒碜了褚归,小库房说什么也要村里出钱,买砖瓦修个像样点的。

有了建养殖场的经验,贺岱岳熟练地用石灰画下了地基的走势,杨朗等人挥着锄头铁锹开挖。

褚归泡了一壶茶供他们解渴,夏天的薄荷竹叶心改成了红枣野菊花,杨三爷说他舍得,倒了半缸子慢慢品,仿佛喝的是啥琼浆玉液。

杨三爷不白喝褚归的茶,他带了柿饼,用山里的野柿子晒的,小小一个,棕红色,透光似有蜜在里面流动。

野柿子的个头比鸡蛋小,做柿饼处理起来极为麻烦,村里唯有杨三奶奶几个上了年纪的愿意花心思去做。

褚归咬了口柿饼,甜蜜的滋味由舌尖流至喉头,真跟喝蜜差不多了。就着茶水吃完一个柿饼,褚归朝杨三爷摊手,问他柿饼还有没有。

“有。”杨三爷不疑有他,掏空了两个荷包,家里的柿饼要过年留着待客,杨三爷拿得不多,“你喜欢吃我回头再给你带。”

“我不喜欢吃甜的。”褚归一面说一面抓走了全部的柿饼,“吃太甜了对身体不好,你平时少吃。”

“嘿,你小子故意点我呢。”杨三爷瞪了瞪眼,假装受到了冒犯。

“我是为你好。”褚归用红枣野菊花茶包换了柿饼,杨三爷性格幽默,褚归跟他处成

了忘年交,

两人经常互相没大没小的。

“你是医生,

你说什么是什么。”杨三爷把茶包揣进兜里,“柿饼吃完了告诉我一声。”

杨三爷把褚归的话当成了不喜欢吃鸡蛋之类的善意谎言,这年头糖多稀罕,哪有人会不喜欢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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