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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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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崔枕安,你杀了我。”

夜风自背后推着姜芙入了长殿,那缕头发被她别在腰间系带正中,平稳心绪,提裙迈入殿中。

宣黄的纸质翻动之音传来,烛台前,轩窗侧,崔枕安半仰在藤椅内看书,一身白衫轻盈垂坠,悠闲似仙。

此人一入眼,便同那牢中惨兮兮的钟元形了鲜明对比,姜芙暗鸣不平,却无可奈何。

听到她步子踏在砖石之上的声响,崔枕安将书册从自己脸前移开,仅露了半张脸瞧她,眼睛红红的,似又哭过。

“你该吃些东西了。”

她走的急,就为了去看钟元一眼。眼见着人站在那里都有些打晃。

“我知道刺杀太子是死罪,可钟元不一样,”自暗牢中出来见他,就是为了再帮钟元博一回,“他救过我的命。”

俩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尾音落,她有些后悔,救命这种事或在崔枕安眼中不值一提,本不应该也算在内,“钟元医术高明,医人手段非常人可攀比,放在哪都是济世圣手,这样的人若是杀了就太可惜了。”

“我知道太子殿下一向惜才,求您放钟元一条生路,姜芙愿意代他去死,”

她怨恨崔枕安,倘若他肯放了钟元,自是乐意既往皆不作数。这也是为什么姜芙直到现在都没同他细摆之前的事,仍能逼着自己心平气和,只是不愿得罪他,唯恐给钟元带来更大的灾难。

“我知道刺杀太子是死罪,可钟元不一样.......”崔枕安重复着先前姜芙所言,品出了些歧意,“钟元医术高明,所以连刺杀当朝太子这件事也可赦免?你还要代他去死,就是想换他一条生路?”

这般毫不遮掩的偏意,让他无措发笑。

“如果你非想要一条人命的话。”姜芙上前一步,“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钟元救的,我自知人微言轻,我的性命或更不值一提,但我仍愿一试。”

眼前的人与两年前不曾变过,一样纤细白皙,花颜如旧,说起话来柔声柔气,唯独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再看他时不存爱慕,反是一勇朝前的坚毅。

强大又弱小。

手里书册被崔枕安胡乱丢到一旁,他将视线自姜芙脸上别过不再讲话,殿内再无旁人,他一在不言,殿内的时间便都如同静止了一般。憋了半晌,崔枕安终再次抬眼,随而自藤椅中站起身来,他走到姜芙面前的那一刻,比他整整矮了一头的女子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半步,那种发自内心的抗拒感让人讷住。

曾朝夕相伴的人如今以这种方式重聚,崔枕安心里讲不出的焦灼,不想逼迫,他也只能转言道:“你先用膳。”

姜芙嘴唇微张,欲言又止,猜不透这人心思,可钟元的命此刻正握在他手上,她也只能先将人稳下再说,说不定下一刻便有转机了呢。

“不吃也可以,”崔枕安身子朝姜芙身前微探,单手扯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明晃晃的锁骨还有身前一条肌肤,“那你帮我换药。”

这贸然一举将姜芙吓了一跳,兔子一般朝后退去。嫁给崔枕安当年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连翻身都难,两个人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最为越线的也不过是相抱而眠,后分开,加之姜芙心态的变化,崔枕安再如此自是能将姜芙吓得花容失色。

从前的娇羞变成了如今的惶恐,带着压不下的嫌弃,原本只是想逗她一下的人脸上也跟着黯然下来。

手自衣襟处放下,崔枕安重新挺直身子,“看来还是得用膳。”

话毕,他朝殿外唤来女婢。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饭香入殿。

姜芙是凡人非仙,亦吃五谷,饿了这么些顿,乍一闻饭香,肚子也跟着不争气的咕噜起来。

饿得久了不应急着进食油腻之物,所以崔枕安命人安排了一些清淡的吃食,规整摆在长桌之上。

与替他伤处换药相比,姜芙自是更乐意选择吃饭,左右都这样了便不再扭捏,步子朝前去。

来到长桌旁,崔枕安单手将椅子拉开,回身下意识的想要拉她的手,姜芙自当没见,扯了稍远些的椅子坐下。

殿中还有伺候用膳的女婢在,他贸然抓空一时脸上挂不住,便挥手让殿内人先退下,待人走尽后,崔枕安才又挑了她身旁位置坐下。

两个人挨得相近,姜芙手肘不小心蹭在他的衣袖上,身子忙又朝一侧倾斜。

虽六顿未用已饿极,但姜芙自小也是出身官宦之家,端持礼重,一举一动皆不失礼数,一粥一饭用之轻慢有度。

目扫长桌,崔枕安探手拎了一只玉碗放在面前,随而一手拢了寝衣宽袖,另一只手持羹匙缓且稳的将瓷盅里的汤羹填满面前玉碗,最后送到姜芙手边,可姜芙看也没看。

虽古人有训:食不言寝不语,可崔枕安迫切想要知道过去关于姜芙的一切,于是开口道:“可以同我讲讲以前的事吗?你夹在医书里的那些叶子,我都看了。”

先前他提过那叶子一回,姜芙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见钟元,无心在此事上流连,如今他又提,刹时让人觉着羞耻无比。关于自己曾喜欢崔枕安这件事早被姜芙视为耻辱。

一口素温圆子送入口中,细嚼几下吞入喉中,姜芙才启齿又道:“既都说是以前的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些叶子只是我年少不知事时随便拿来玩的,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也才过了两年而已,姜芙已然做出要去过去划清界线的模样,她再不是过去傻傻的只知道爱崔枕安那个小女孩了。

之所以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同他并肩坐在一起,只是为了钟元,若非钟元,她多看崔枕安一点都不愿。

听得出来,姜芙急于将自己与过去剥离,这样就说明她与崔枕安已经成了过去,崔枕安如何不知。

“那个钟元现在在你眼中很重要是吗?”

这种事儿没有隐瞒的必要,姜芙点头,“很重要,若是太子殿下对于钟元当初救我一事好奇,我可以全部讲出来。”

饭只用了七分饱,姜芙将

自己与钟元的事细细讲来,从一人小时如何在那场要命的时疫中相识,到岁月渐深如何暗中相互扶持,再到她被发落狱中等死,钟元又是怎么冒险将她救出换她重生,使她在那小宅中平安度日......

与钟元有关的一切她都吐得详细,关于钟元的能耐全不敢落,除了那只无意在他书房发现的耳坠,还有那张惟妙惟肖的画像。

将自己在牢狱中所受苦楚一笔带过,单单只讲钟元医术如何高明使人惊艳,只想让崔枕安意识到,若真杀了这样的人必会成为一件憾事。

她讲的每一件事崔枕安都在细细品读,也渐然明朗为何她会为了钟元同自己拼命。

不得不承认,在他毫不留恋归往北境起,一直是钟元扶着姜芙朝前走。

自把这些全数吐出,姜芙一直盯着崔枕安脸上的情绪变化,试图从他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窥出一丝旁意,然,他从来都不把心底的喜怒挂在脸上,似云无形,难以揣透。

灯豆之光跃在他一双深渊似的瞳孔里,星点火光铺开一层圈,良久才又聚焦到姜芙脸上。

他就这样怔怔望着姜芙的眼,明明对自己当初的莽撞失查难以释怀,明明也想同他说些心事,可一见到她那一双眼,便什么都讲不出了。

怯。

自椅上站起,长步重回内殿,一如先前坐回藤椅当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姜芙揣摩不透,急眨两下眼皮匆忙跟上,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崔枕安的视线突然落到姜芙手上,伸手将其攥住,姜芙想要将手自他掌中抽离出来,却被这厮越攥越紧,“你恨我是应当。”

“当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只同我讲,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一抹欣喜才挂到脸上,姜芙淡朱色的唇才启,只听他又加了一句:“除了那个钟元。”

“我与他的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简单。”

话外音不言而喻,才挂在脸上的欣喜迅速黯然,连肩也随之一同沉下。

“我可以不恨你,只要你不杀钟元。”她一字一句郑重道。

一张口便唯有钟元,崔枕安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抚过,虽相淡不欢,好歹她将饭吃了,好歹现在见她情绪算稳定。旁的崔枕安暂时不想给她答复,只道:“你该回殿休息才是。”

“你不会杀他的对吗?”

再无人答,被握着的那只手也慢慢被人放开。

漫手皆是崔枕安掌心的余温,姜芙将手背在身后,暗自捏紧了拳。

“先回去。”他仍旧不肯给姜芙一个肯定的回答,似是而非。

不敢逼得太紧,生怕狗急咬人,见无定言也只能暂且离此,姜芙扭身便走,尚未走出两步又折返,朝崔枕安探出手来。

“把那群青色的发簪还我!”

崔枕安只望着她也不答话亦不动。

“那是我的东西,”姜芙一顿,手又朝前探了一寸,“我不会拿那个寻短见的,也不会拿那个再刺你。”

命是

钟元救的(),姜芙自是珍惜。

心口明显起伏一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崔枕安终伸出手去拉藤椅一侧的梨花木窄长屉,探出手自里面取出那支玉兰发簪,尖朝自己玉兰朝她递了过去。

交接未完,便听殿外方柳求见。

“进来。”崔枕安应了一声,方柳这才入了殿门中,手中还拎了件布包。

一入内殿,正见姜芙一手高抬抓头顶发髻,另一只手正往发髻中插簪子,目珠微移,再瞧那坐在藤椅上的太子殿下,月白色微透的寝衣前襟松散略显凌乱......

方柳再一次想到了歪处,暗骂自己进来的着实不是时候,明知姜芙在此就该稍缓一些。

转念一想,自家太子倒也快,应当也影响不到什么......

姜芙不愿意多留,在方柳入门后贴了个边便离开了长殿,崔枕安的目光始终随在她身上,直到人影消失。

“怎么了。”他敛回目光后才问方柳。

方柳窥着崔枕安的神色,倒也瞧不出喜怒,且小心翼翼道:“先前派到京郊宅院里的人已经回来了,在那宅院里搜了些东西出来。”

边说着,边将手里的布包打开,里面躺着几本医术的手抄本,最上面一册方柳特意取出奉到崔枕安面前,“属下命御药房的医官使细细辨认了一些,其他到没旁的,不过是手抄方子一类,只有这本有些特别,是针法,且与寻常医书中所记针法不同,后面还记着一些古怪方子,多记录毒花毒草,读起来倒是诡异。”

“还有这个,这是属下在御药房寻到的钟元开方子的记录,通过这上面的字迹来看,这些手抄本应是出自他手。”

东西拿在崔枕安手中细细翻看,果真手抄本上面的字迹与药方上的笔迹一样,笔峰似清溪顺流,却清楚整洁。

“这样的人天下何处不能谋生,何故非要入宫为宦?”一页页翻过去,崔枕安心头疑惑又起,他能做出一颗致人假死的黑丸将姜芙救出牢狱,这般能耐世间又有几人,只怕整个御药房都寻不到可以与之比肩之人。

显然,他这一身本事也不可能是在入宫后学的。

“方柳,”崔枕安眉头紧紧皱起,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手抄本上,“他这手法,倒是让我隐隐约约记起个人。”

“难道太子说的是北境大官医许定年?”方柳年长崔枕安五岁,从前在北境也曾听闻过许定年的大名。

这答案正中崔枕安心口上,他将医册合上捏在手里,随而站起身来,“许家当初可留了后人?”

“当初许家犯上,几乎满门抄斩,不满十四的男丁被充军流放,许定年之子也在其中。”

越往下说方柳的眼珠子睁得越大,钟元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怪不得。”恍然沉叹一声,崔枕安踱步到窗前,垂眸望着手里的医册,若钟元与许定年之子当真是一个人,那么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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