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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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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停云已死,他们却在逐城,与乱党为伍,朝廷眼中已是诛之后快的贼伙。

他们若灭逐城,对方已经给

() 了警告“据飞沥关为险,地貌料峭,逐城诸将已烂熟于心,未必不抵雄兵百万”,逐城地貌复杂,驻兵两万且各个熟悉地貌,他们不过二万人,真打起来,绝非对手,只能鱼死网破。

其人心思当真缜密!

几个小将对视一番,纷纷举剑跪地:“今愿弃暗投明,共举大业!”

将既归顺,抚西兵卒便也纷纷跪地,发出一片甲胄掀动的沉闷之声,齐声高呼:“愿弃暗投明,共举大业!共举大业!!”

刘方志惊惧之下,反而有了几分尘埃落定的踏实。

他抬手唤来副将,在角杯中一一斟满烈酒,在场众将滴血为誓,同敬上天后饮下。

他扶着聂照的手臂,轻轻拍了几下,其中含义,已是不言而喻。

帐外声音太响,王野病痛之中惊醒,他愣了愣,扶着床柱颤颤巍巍要起身,侍者上前,忙为他披衣,扶他起身。

他病重已有二年,如今两鬓斑白,将行就木,大有驾鹤之态。

王野扶着侍者手臂,走到帐前,使者帮他挑开营帐,说道:“将军,如今逐城大不一样了。”

王野抬眸去眺,竟见点将台上站着一身影,那身影高挑威武,当真熟悉,久远的记忆在这一瞬翻江倒海纷至沓来,险些将他淹没去,他已然不顾病躯,挣开侍者的手臂踉跄着向前跑去。

“侯爷,侯爷……”他一边跑,一边喊着,他就知道侯爷不会死,他回来了,回来了!

使者急忙将他拦住,劝道:“将军回罢,更深露重。”

王野老泪横纵,扑在他身上晕死过去。

如今逐城有六万之众,霍停云已死,抚西群龙无主,有二万人已经归顺,且逐城与远城呈前后夹击之势,现下要收编抚西剩下二万人易如反掌。

刘方志要遣聂照前去,为此事收个圆满的尾,聂照摇头拒绝了:“我要回去看斤斤,事已落定,见不到她,我心神不安。牛力将军骁勇,可为先行。”

牛力听罢急急起身:“俺怎么能抢你的功劳!不妥不妥!”

“功在全军而不在我一人,将军若觉得抢了我的功劳,那说明我有专横揽功之嫌。”

牛力是个粗人,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急得直挠头,看向刘将军,刘方志淡淡点头:“凡事都听他的。”

“唉。”牛力这才重重叹气,对他既是感激又是敬佩,拱手离去。

聂照和刘方志打完招呼,便马不停蹄地跑回了眷所。

刘方志还有话要说,就见他已经一溜烟走了,还从未见他如此急迫过。

凡少年者无不有个做英雄的梦,高头大马上率领千军万马收下抚西,接受百姓的仰视,是多风光的事啊,可再风光,也抵不过他心尖上的人,刘方志如此想着,反倒觉得聂照方才聪明跑出去的样子生动,有年轻人的样子。

薛夫人刚替姜月擦过身体,聂照就跑进来了,她连忙替姜月盖上,轻叱他:“莽莽撞撞的。”

聂照连忙转过身,听她窸窸

窣窣给姜月穿好衣裳,这才敢回头。

“好了,你们两个说说话吧。”薛夫人端着盈满血水的盆出门,顺带不忘了帮他们把门关上。

姜月倚在迎枕上,呆呆愣愣的,听到薛夫人向聂照说话,眼珠才一轮,直勾勾望着他,从进到抚西,她就没掉过一滴眼泪,今死而复生,再见聂照,有种梦幻的,不真实的感觉,聂照一走过来,黑压压的影子将烛火的光都挡了大半,姜月忽然就一扁嘴,呜呜地哭起来。

聂照皱眉,连忙蹲下捧住她的脸擦眼泪:“我还没打你呢,你哭什么?知道自己该打,提前掉眼泪让我心软的?”

她栽过去,额头要抵在聂照胸口,他连忙用手掌托住,单手拆了身上的银亮铠甲往地上扔去,发出重重的闷响,才让她把额头贴过来:“出去一趟脑子也傻了,我要是看不见你一头栽过来,脑门都给你用盔甲划破了,疼死你。”

姜月哭得抽抽噎噎的,跟猫似的,贴在他的脖子使劲儿嗅他身上的香气,好像闻一闻就不痛了。

哭得聂照眼眶也发红,跟着哽咽,却不敢让她看见,强忍回去,扶住她的脑袋,摸摸毛:“好了好了,回来了就不打你了。”

“为什么要打我?”姜月不服,闷闷问。

“你要去送死,怎么不该打?你听听你说得叫什么话,什么叫想你了给你上柱香,什么叫把你写进族谱里?”

姜月:“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逐城好。”

聂照捧住她的头,让她仰起来,道:“姜月你看着我,你但凡真为了我好,就别说死活这种话,我受不了,你要死了,让我怎么活?你难不成以为我会抛下你苟活?”

姜月看着他郑重的表情和微红的眼眶,才知道他不是假话,自己如果真的死了,那聂照也不会活,她心里一乱,猛地和他错开目光,偏开话题:“那你怎么把我救回来的?听说霍停云死了?怎么死的?”

“之前我刚入军营之时,牛力将军曾带我去追杀一人,是太子第五扶昌,我见过他,所以能说出细节,便利用了一番。

凡五品以上官员府上多多少少都会有宫中御赐之物,我在方回府上用宫中赏赐的雕篆假制了一截弓柄,上面布满倒刺,涂了毒药,一类是进入伤口令人毙命的,一类是吸入令人毙命的,霍停云总能选个死法。

方回进他房中与他对弈之时,霍停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因为前朝宫女刺杀皇帝一事,导致如今的皇室以及贵族都不会在睡时留人近身,所以府中无人发现霍停云已死。

能动不过是我给了方回一截鱼线,令他穿透霍停云手腕暗中控制,而后方回趁着对弈,偷取霍停云随身印信调遣兵将,打了个时间差。你则是装在霍停云给方回赏赐里的箱子被运出来的。他肯听我摆布,是因为他的独子方巡在我手中。”聂照删繁就简,捡了重要的说道。

姜月听得惊出一身冷汗,刺在伤口处又麻又疼:“此计太剑走偏锋,稍有差池便不成了,万一……万一……”他简直是在发疯。

聂照吹

了吹她手上的伤口,帮她镇痛,浑不在意道:“没有万一,就算失败,不过一死,逐城已经安置好了,我不会舍得你独自在冰冷的幽冥之下。”

他说得认真,姜月听得吓人,手一抖,就扇在他脸上了,聂照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许久才咬牙切齿问:“你打我?姜月你敢打我?”他锤了一下床,凭什么打他?“你打我你的手不疼吗?”他又问。

姜月尴尬,得到提醒,急中生智,嗷地一声捂着伤口痛嚎起来,喊疼。

“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自己把手打疼了?伤口裂开了?”聂照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我就说你别打我,手上有伤还自己动手,你叫我一声,我自己就能打自己了。”

姜月:……等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聂照看她发愣,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两截红色丝绸,上面坠着银莲蓬,是姜月的发带,但是发带绑在聂照手腕上的时候,被他挤得变形了,他在姜月面前晃了晃,转而帮她系在头发上。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拨了拨,粲然一笑,淡粉的唇挑起弧度,明亮的眼睛弯起,长而深的褶皱便跟着飞扬,敛下浓密的睫毛,即便有些狼狈,依旧满室华彩:“好了,今后你不要随便做英雄,我便不轻易说死,都惜命地好生活下去。”

姜月抬起手指,勾了勾莲蓬,点头看着他笑,说:“好。”

聂照问她:“那你还要字不要?”

“什么字?”姜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起,聂照之前说,要帮她取字,这个字在她及笄之前,一定帮她取好,她问,“你想好了?”

他执过她的手,低下头,认真在她掌心慢慢写下两字“化吉”,然后问她:“叫化吉好不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字是长辈对晚辈的祝愿和祝福,聂家为聂照取字时,他已是这世上最肆意的少年,亲情、金钱、权势、天赋、健康、容貌,什么都不缺,世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在他这里皆是唾手可得。

因而对他祝无可祝,便取“子元”为字,释义为“善”“好”,也是乾卦卦辞中元亨利贞的元,尽善尽美,宏大而缥缈。

而“化吉”是聂照对姜月最真诚的祝愿,她前十五年受过的苦比常人一生还要多,聂照愿她今后平安顺遂,再无灾难。

姜月反握住他的手掌,在他掌心一遍一遍写“化吉”,喜笑颜开道:“我今后也有字了!我叫姜化吉!”然后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凉气。

聂照吹吹她的伤口,拍拍她的头:“姜化吉,姜斤斤,我去给你拿把扇子,有风吹一吹,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了。”

姜月点头,还在兴致勃勃研究她的新字,聂照已经忍不住快步走出去,待门关上,手才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蹲下,脸贴在掌心中,无声落泪,整个人也在发抖,既是逢凶化吉,更是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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