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1 / 2)
怀安昂首阔步走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上,他心情好极了,这是三个打手吗?这就是三张进入府衙的门票啊,见到曹知府,他就可以攀攀交情,拉拉家常,抱抱三品大员的大腿了!
他和陈甍在前面走,身后的何文何武推搡着三个市井打手,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不是姚老三他们吗?”有人认出了他们。
“就是他们!仗着他爹是吴家的奴仆就欺行霸市!”
“他们也有今天!”
沿街店铺的掌柜伙计、路边摊贩都冒出头来,不明情况的过路行人也驻足观看,讨论声逐渐变大。
还不等怀安几人明白怎么回事,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从四面八方飞来,挂了三个地痞满身。
怀安一面抱头躲避,一面嚷着:“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们,瞄准一点,不要误伤啊不要误伤!”
街坊们这才停止了物理攻击,对这两个为民除害的孩子道谢称赞。
怀安扫掉肩头的菜叶子,吩咐何文何武快几步赶路。
谁知到了府衙,刑房书吏告诉他们,这事儿归大兴县管,不能越级上报,要到县衙去。当然,府衙不会拒绝百姓的诉状,不过受理后一样要将卷宗派到下面的县衙去。
怀安道:“算了,我们直接去县衙报官吧。”
大兴知县是老爹的同科,过年时还曾送来拜帖呢。京县知县与京府知府一样,比地方省份的府县要高一级,是正六品。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在人家的辖区做生意,抱紧父母官的大腿,也是很有必要的。
念及此,他伏在陈甍耳边道:“小萌哥,我们分头行动……”
……
县衙的公差比府衙上心的多,尤其怀安道明自己的身份后,他们旋即去了三堂,直接禀报知县陆炜。陆炜闻讯,悚然一惊,光天化日之下,意图绑架朝廷命官的儿子,这还有没有王法!
人治社会的特点就在于此,凡是平民百姓的纠纷,只要不涉人命,再大也是小案,凡是牵涉到品官、权贵的案子,再小也是大案,必须特案特办,优先处理。
陆炜立刻命班头将人犯收押候审,将报案的孩子请进三堂来。
怀安随着公差的指引来到三堂,眼见一个蓄着短须的清瘦中年人站在堂中,穿着藏青色的直身,外套毳毛大氅,显然是到了申时正准备下衙回家的。
怀安连忙下拜:“拜见县尊。”
陆炜打量眼前的孩子,只见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锦缎棉袍,眉目清隽,唇红齿白。遂堆出一脸笑意,将他一把扶住:“怀安吧?自家子侄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怀安也不是真心想拜,除了过年他都带不给爹娘磕头的……闻言立刻顺杆爬,拱手作揖执子侄礼:“小侄拜见世伯。”
“好好好,这个礼伯父受了。”陆炜朗笑一声。
怀安自来熟惯了,攀住陆知县的胳膊,扶他在一旁椅子上落座:“伯父,小侄此来是想跟您说件事呢。”
陆炜以为他要说被人绑架的事,坐下来正色细听。
谁料怀安却说:“小侄在郝家胡同开了家书坊,以后还要请伯父多关照呀!”
陆炜面带诧异,上下打量这个半截儿高的孩子:“你……你开书坊?”
怀安神色如常的点点头,仿佛是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陆炜转念自嘲,人家家里一屋子神童,七八岁开书坊或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呢。
便做关切状:“是以你的名义开的?文书齐全了没有?”
怀安摇头道:“是以家人的名义,文书都全了。只是遇到一点小麻烦,还想求伯父帮忙。”
陆炜蹙眉道:“可是那三个市井流氓给你捣乱了?”
怀安摇头:“这倒是两码事,他们绑架我,应该是冲着家父去的,烦劳伯父好好审一审。”
“这是伯父职责所在。”陆炜答应的轻松,神情却愈发凝重。
京城的父母官尤其难当。皇亲贵戚、高官显宦多如牛毛,大街上扔块砖头都能砸出一个六品以上的官员,这些人一旦作起妖来,知县难免头大如斗。
就拿当今的小阁老吴琦来说吧。十年前,他还是个刚刚弱冠的纨绔子弟,带着一群登徒浪子、地痞流氓在京城地面上横行,在闹市上飞马扬鞭,鞭笞挡路的百姓,□□妇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库房里关于吴琦的卷宗足有一人高,他的前任,前任的前任,都拿他没有办法。吴阁老的涛涛权势之下,谁敢碰吴琦一根寒毛。
十年后,小纨绔摇身一变成了部堂高官,靠满腹的阴谋诡计成了他爹的好帮手。
彼时吴浚如日中天,还能压得住他的性子,后来权力膨胀、利欲熏心,逐渐失去控制。
指望吴阁老大义灭亲?显然是不可能的,老来得子,视若珍宝,只有一次又一次无奈之下的包庇纵容而已。
京城地面上,如果有人敢在街头绑架朝廷命官的儿子,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吴琦又在搞恐怖袭击了。因为吴琦向来不讲祸不及父母妻儿的“道义”,谁若是得罪了他,指不定就要全家遭殃。每次出了这样的事,县衙府衙都会头大如斗,相互推诿,最后只得平息苦主怨愤,大事化小……
可这一次的袭击对象是他的同科,国子监司业沈聿。几乎可以想见,这孩子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集体上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伯父,伯父?”怀安伸着小手在他眼前晃晃。
陆炜回过神,又恢复了方才的和悦:“走吧,伯父送你回家去。”
怀安十分恳切的发出邀请:“伯父,耽搁您下衙用饭了,小侄心里过意不去,已经在隔壁明月楼备席,请您务必赏光。”
陆炜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八岁的娃,他说他要请客?
怀安见陆知县将信将疑的样子,认真点了点头。
陆炜啼笑皆非,再要推脱,这家伙像个粘牙的糖,缠得人头大如斗。被缠得没了办法,
只得答应下来,先带他去明月楼吃饱,再将他送回家去。
席面简单精致,但并不铺张。有道是“三代为官始知穿衣吃饭”,陈甍也是大家出身有眼界的孩子,世事洞明,一通百通,备席这种事情上必定不会掉链子。
趁着席间气氛刚好,怀安重新接上方才的话题:“伯父,小侄刚刚话还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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