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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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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日光满地,竹影参差。

弗洛安公主一身胭脂色宝相花纹曳地长裙,满头珠翠,通身透着高贵富有。

她一手扶着头上的玛瑙点翠玉簪,颐指气使朝侍女道:“这锦匣我都要了。”

侍女弯唇,笑着道:“公主说笑了,公主若是想要那粉珠贝,是这多宝阁的福气,让掌柜送去宫中便是了,何苦你跑这一趟。”

公主抿唇,不情不愿:“你懂什么,让人送去宫里有何意思?我就要一个个开,若是今日真的能开出粉珠贝,本公主重重有赏。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

一语未了,木楼梯倏然晃过三道身影。

为首的格林伊步履匆匆,公主目光越过格林伊,落向她身后的宋令枝和魏子渊。

她喃喃张了张唇:“……是他们。”

先前见面,隔着朦胧细雨,且魏子渊还撑着伞,看不真切。

如今真真见到人,公主忍不住心生悔意,那画不该早早交出去的,二人如此的神仙之姿,当日她那画,最多只画出了五分。

格林伊气喘吁吁:“公、公主。”

公主下颌高扬:“他们是何人,大周来的?”

视线在宋令枝和魏子渊脸上细细打量,公主目光最后落在魏子渊脸上,“你的眼睛,竟同我母后一样,都是琥珀色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令枝抬眸望去,眼前弗洛安公主竟同魏子渊有三四分的相像。

弗洛安不比大周规矩森严,格林伊笑着垂手侍立:“公主,这两位是我的好友,确实从大周来的。公主可是想要粉珠贝?”

公主点点头:“我听闻,一人每日只能买十个锦匣?”

格林伊笑道:“确实如此,只是我听闻公主要这粉珠贝,是要送给大周皇帝做贺礼。”

格林伊亲自取来一个掐丝掐金翡翠盒子,掀开,红绸裹着两颗圆润饱满的粉珠贝:“这是上好的粉珠贝,本是留着镇店用的。”

公主扬脸:“君子不夺人所好,说罢,你想要何赏赐?”

格林伊:“能被公主看上,是这珠子前世修来的福气。”

公主轻笑:“你倒是乖觉。”她从手腕褪下一个金镶玉琉璃珠翡翠镶嵌金腕轮,“罢了,这个给你。”

那翡翠乃是罕见的玻璃种,光泽莹润透亮。

格林伊伏首跪地,感激不尽:“谢公主赏。”

款步提裙,羽步翩跹。

公主携着锦匣,马车缓缓步入长街。

王宫巍峨,近在咫尺。嬷嬷早早候在公主寝殿前,见她来,忧心忡忡迎了上去。

“公主怎的又出宫了?王后醒来看不见你,又哭了好几回。”

公主抱着画轴,快步朝王后寝宫走去:“嬷嬷,我给母后带来了好些锦匣,她定然也会喜欢的。”

弗洛安王后缠绵病榻多年,槅扇木门推开,女子虚弱惨白的容颜落

在公主眼中。

她忙忙奔至榻前,握着王后的手低声呢喃:“母后,我回来了。”

公主扬手,命人将十来个锦匣搬上前,又细细将多宝阁道与王后听:“也不知这法子是何人想出的,竟如此有趣。”

王后笑得温和,干瘦手指抚上女儿的双颊:“你喜欢就好。”

王后当年产下一对龙凤胎,后来皇子惨遭歹人毒害,下落不明。王后郁郁寡欢多年,满腔爱意都落在女儿身上,只要醒来就一定要见到公主。

公主弯眼笑笑:“母后,我今日还见到一人,他同母后的眼睛一样,都是琥珀色的。”

王后无意他人的事,只心不在焉听着,有气无力道:“……是么?”

“自然是真的,若是改日母后身子好些,我陪母后出宫瞧瞧,他长得可真真好看,鼻子……鼻子有点像父王。我在马车上画了画像,母后你看!”

王后漫不经心抬起眼眸。

古井无波的一双眸子忽的顿住。

诧异、愕然,震惊、难以置信。

千万种情绪一齐涌上心间,王后那双浑浊平静的眸子忽然瞪圆。

长发披在身后,王后倏然仰起头,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女儿:“这是谁,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

常年卧病在榻的人手上力道并不大,只是王后手指甲长长,在公主手上留下两道清晰抓痕。

寝殿一众宫人以为王后又犯病,忙不迭上前,将人拉开。

嬷嬷苦口婆心,深怕王后抓疼公主,她声音焦急不安:“王后,这是公主!您松手!这是公主!”

王后连连摇头,指甲掐着公主的手臂,一双宛若枯井的眼睛热泪盈眶,她嗓音凄厉沙哑。

“告诉母后,他是谁!他是谁!”

情急之下,王后连声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捂着心口直落泪。

公主着急,顾不得手上的疼痛,连声命人传太医来。

画纸紧紧捏在王后指尖,她声音哽咽,声泪俱下:“不要太医,你告诉母后,他……他是谁?”

公主惊觉王后犯病是因为她在马车随手画的魏子渊,忙曲膝,半跪在王后榻边:“是我今日在多宝阁看见的人,母后若是想见他,我命人传他进宫,可好?”

王后缩紧的瞳孔涣散,手上松了力,她连连点头:“好!好!你快去,快传他进宫,母后想见他,这么多年,母后终于找到他了。”

公主温声供着人:“那母后先吃药,吃完药,兴许人就到了。”

殿中宫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见怪不怪。

这么多年,王后时常犯病,有时也会认错人,错将他人认成早年被歹人带走的皇儿。

公主悄声安慰王后,服侍她用完药,轻声退出寝殿,朝侍女道:“人可入宫了?”

侍女为难:“公主,王后应是生病认错人,若真的是二王子……”

公主横眉立目:“不管是不是真的,都给我带来。”

侍女福身应“是”。

……

细碎的日光洒满宫道。

秋景萧瑟,残花落了一地,殿宇巍峨,金窗玉槛,门栏上镶嵌宝石玛瑙,金玉作地。

一台软轿缓缓在王后寝殿前停下。

宫人立在廊檐下,垂手侍立,有大胆者,偷偷抬眼往外瞧。

软帘挽起,最先入目的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再往后,环佩叮当,石榴红宝相花纹蝉翼纱曳地,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半遮脸。

露出的一双杏眸盈盈,如秋水潋滟。云堆翠髻,耳边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坠轻垂,点染曲眉,燕妒莺惭。

宫人面露怔忪,震惊王后苦寻多年的二王子居然有如此怪异的癖好,且这张脸,怎么看都是如花女子。

倏地。

锦衣曳地,又有一人从软轿而下,一身象牙白缂丝泥金云纹长衫,琥珀眼睛如矩,唯有望向宋令枝,魏子渊眼中的冰冷霎时化成融融春水。

公主等不及,提裙亲自迎出,她抬袖,一手挡住头顶刺眼光线。

隔着氤氲日光,遥遥瞧见二人朝自己走来。锦裙窸窣,渐上台矶。

魏子渊转首侧目,低头和宋令枝低语。

宋令枝此刻仍觉得匪夷所思,看看檐下的公主,又看看魏子渊。

团扇挡住半张脸,宋令枝实在好奇,他们不过是在多宝阁待了半日,忽然就被弗洛安公主接入宫。

忽然,一位遍身纯素的女子从寝殿走出,满头乌发披在身后,她一手扶着嬷嬷,目光对上台矶上的魏子渊,未语泪先落。

“孩子,是你吗?”

王后颤颤巍巍,趔趄着朝魏子渊走去。

魏子渊双眉紧皱,以为女子是冲着宋令枝而来,伸手挡在宋令枝身前。

王后捂着心口,双眼落泪,她仰头,抬手想要碰碰魏子渊,又怕唐突了人:“像、太像了。”

魏子渊不明所以。

公主搀扶着王后,命侍女请宋令枝和魏子渊入殿。

王后恍然大悟:“对,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漆木案几上青烟缭绕,一段往事逐渐浮出水面。

不外乎是后宫妃子为了王储之位,买通皇后身边的奶娘,偷偷将魏子渊带出宫,丢到海里去。

海上波涛汹涌,险象环生,人人都当二王子丧生海中,唯有王后不肯信。

她眼中水雾氤氲,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母后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一定是你。你右肩上有两颗红痣……”

魏子渊从茶杯后抬起头,眼中愕然。

王后抿唇,声音温柔:“左脚脚腕处,还有一处疤痕,拇指大小。那是宫里的侍女伺候不尽心,不小心将滴蜡滴到你脚上,当时母后抱着你,哄了好久。还有,你从小就不喜欢……”

王后娓娓道来,若说公主和魏子渊有三四分相像,那魏子渊同王后却有五六分相像,特别是那双琥珀眸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令枝坐在下首,心中骇然,目光在魏子渊和王后脸上来回打转,眼睛一样,下巴也有点像,眉毛……

蓦地,宋令枝目光顿住。

魏子渊坐在自己身侧,琥珀眼睛弯弯,似笑非笑望着宋令枝。

“枝枝在看我?”

他声音极低,只有二人能听见。

王后的视线始终落在魏子渊脸上,闻得眼前此幕,后知后觉殿中还有一人。

“这位是……宋姑娘罢?快坐下快坐下,你是我们弗洛安王室的恩人,若非不是你,兴许我这辈子,都无缘同我孩儿见面。”

她笑笑。

许是母子连心,又或是魏子渊望向宋令枝的目光炙热,王后温声细语:“宋姑娘今夜就留在宫里罢,子渊的寝殿这些年一直留着。”

魏子渊到嘴的拒绝忽然咽下,他拱手:“多谢王后。”

到底还是唤不出“母后”二字。

王后不以为然,两眼泪汪汪:“好孩子,先去歇着罢,等会家宴,再见见你父王。他今日碰巧出宫,如今不在宫中。”

……

许是日日有人洒扫,魏子渊的寝殿不见染一点尘埃,廊檐下悬着湘妃竹帘,园中花光柳影,杳无声息。

宫人垂手侍立在檐下,福身,拦下宋令枝。

“姑娘且慢,二王子正在更衣,待奴婢进去通传……”

“不必通传。”

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落下,魏子渊逆着光,从殿中走出,眉眼冷冽,不苟言笑。

却在见到檐下站着的宋令枝,魏子渊双眸亮起,唇角往上扬了一扬,“日后枝枝来寻我,不需任何人通传。”

侍女双唇嗫嚅,到底不敢忤逆这位二王子的话,躬身应了一声“是”。

月影横窗,满园虫鸣鸟叫。

银辉无声洒落在宋令枝肩上,许是临海,到了夜里,宋令枝身子逐渐变冷。

魏子渊手上悬着一件云丝团锦披风,亲自为宋令枝披上,先前在江南宋府,如若秋雁和白芷不在,魏子渊便是这般。

手指纤瘦匀称,骨节分明。

宋令枝抬眸,那双琥珀眸子披着月光。

那时他是自己的随仆,可如今……

宋令枝一手按在披风上,阻断了魏子渊的动作。

魏子渊好奇抬眼,视线从披风离开,落在宋令枝宛若凝脂的一张小脸上。

眉似烟雨笼罩,眼若弯月明亮。

宋令枝别扭转过目光:“让侍女来便好。”

魏子渊静静凝视着宋令枝。

宋令枝讷讷张唇:“我、我自己来罢。”

“枝枝。”

落在披风上的手指并未离开,魏子渊往前半步,他身上的柑橘香淡淡,是方才在王后寝殿沾上的。

“他们都在看我。”

廊檐下一众宫人低头,手边的戳灯映出他们单薄的身影。

魏子渊今日才入宫,宋令枝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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