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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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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刘止,”傅云晚一双眼睛牢牢望着远处的何平子,怕被他发现,心跳快得都快跳出腔子,“昨天有个人跟何平子说话,那个人是刘止。”

段祥大吃一惊,急急握刀:“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中午歇脚那会儿L,在河边,刘止在跟何平子说话,背对着我,我没看见他的脸。”

段祥握刀的手松了松:“那阵子我也在,就在何平子旁边,如果是刘止,我应该能发现。”

傅云晚怔了怔,这才想起那时候段祥的确就在离何平子不远处站着,他的方向是面向那个男人的,必然能看见那男人的脸,如果是刘止,段祥不可能没发现。

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说不出是失望多些还是自责多些,她并没有看见脸,只凭着背影就冒冒失失认定是刘止,方才怀疑何平子,眼下又劳动段祥白跑一趟。低了头小着声音:“抱歉,应该是我认错了。”

“郎君客气了。”段祥看了眼流民队伍,“我会留神看着,如果真是刘止,正好押他去见大将军。”

傅云晚明白他只是安慰自己,心里越发惭愧,点了点头。

将近中午时队伍赶到峡谷口附近休息饮食,分别在即,两队人马都比之前亲近了许多,何平子与段祥坐在一处说话,何英又溜到傅云晚身边聊天,傅云晚见她拿着干粮在吃,黑乎乎的一块全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何英笑嘻嘻地伸手托着给她看,问她:“尝尝吗?”

傅云晚摇头,桓宣交代过的,不能随便吃外面的吃食,何英缩回手大口大口又吃了起来,傅云晚看她吃的香甜,终是好奇:“这是什么?”

“麸皮,嫩树芯子,唔,”何英说着

吃完最后一口,拍了拍手,“冬天缺粮食,加了点观音土。”

傅云晚听不懂:“什么是观音土?”

“就是土呗,不过也能吃,好歹填饱肚子。”何英满不在乎地说道。

傅云晚呆住了,待回过神来,已经将自己的饭食递了过去:“你吃吧。”

是肉脯和胡饼,何英咽了口唾沫,终是不舍得吃,袖子里掏出块破布包了,有点害羞的笑了下:“大半年没见过荤腥了,我留着给张嫂吧,她伤了骨头得吃点好的。”

傅云晚喉咙哽住了,车里有细点心,桓宣给了装了几盒在抽屉里,怕路上吃饭不及时她会挨饿,此时全都取出来,连盒子一起塞给何英:“都给你,你吃点吧,那个怎么能行。”

何英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掰了一小块糕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眯着眼极是惬意的神情:“这样好吃!我还从没吃过这样甜蜜蜜的东西,又这样软!都是什么做的?”

“你吃的是桂花糕,另外一盒是玫瑰糕,是用米浆加桂花糖、玫瑰糖一层层蒸的,这盒是千层酥,用油酥和细麦粉做的,”傅云晚看她吃的那样香甜,心里越来越难过,“我再给你找点吧。”

“不用,这些就够了,多得很呢。”何英又掰了一小块千层酥细细尝了,满足地长舒一口气:“真好吃。”

她将那几盒点心都收了,眼中透出笑来:“我大兄不让我跟你们说,我悄悄告诉你吧,我们这次是要去江东的,琅琊那边有檀香帅的人接应我们呢。我大兄说江东富庶,人人都能吃上稻米鱼虾,等我们到了那里就能过上好日子啦!”

她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憧憬,傅云晚不觉也想起了江东,想起谢旃说过的千里莲叶,烟波浩渺,假如谢旃还在,一定也会想法子回江东去吧,他跟她说过几次,等成亲后带她回江东看看。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向往,柔声叮嘱她:“你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何英小心翼翼,将手上剩的点心屑全都舔干净了,“等回到江东就好了,听说那边暖和,冬天也不会冻死人,那边的官兵也从不杀人吃人呢!”

傅云晚心里突地一跳,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脱口问了出来:“你昨天说大将军,大将军的兵也杀人吃人吗?”

“没有呀,”何英很快说道,“我大兄说大将军的兵是北人里头最守规矩的,从不乱杀人,要是北人兵都像大将军这样,咱们也不用逃了呀。”

傅云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知怎的,眼角都有点热。

不远处峡谷口,何平子和段祥都站起身来,却是吃完了饭,该当上路了,何英连忙跑开:“我走了,你路上也小心些。”

傅云晚重重点头,看她跑出去几步又跑回来,笑嘻嘻地看她:“你当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要是下回碰见了我该怎么叫你?”

傅云晚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怀着歉意向她摇头,何英摆摆手,像只轻盈的小鹿,飞快地跑走了。

车子起行,两拨人在官道口分别,何平子领着人往南,傅云晚一行往

东郡去,一路上异常安静,道边连个鸟雀都不曾有,让人心里莫名地发着虚,段祥也觉得怪异,握着刀来到车前叮嘱:“有点怪,郎君提防些,万一有事立刻就……”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一个女子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快跑啊,有官兵!”

砰一下,傅云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是何英。想推窗去看,又被段祥止住,他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推着车子往地势高处躲避,迅速找了能掩护的地方,亮出了兵刃。

现在何英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喂,那个小郎君,快逃呀,他们见人就杀!”

掺杂在她喊声和脚步声里的是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还有男人们粗鲁放肆的笑声骂声,傅云晚的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一路上那些官兵烧杀抢掠的情形飞快地划过脑海,不敢再想,颤着声音央求段祥:“你救救她,快去救救她。”

段祥犹豫一下,带着几个人拍马上前,傅云晚缩在窗户后,透过缝隙急急望着,看见了何英。

她披头散发,胳膊的伤口淌着血,脸上也有,她手里握着那把短刀,几个士兵骑着马将她团团围住,一个士兵从马背上弯腰来拖她,何英一刀过去,那人躲不及被划了一刀,另几个笑骂着逼过去,几匹马团团打转,将何英死死逼在中间。

傅云晚捂着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段祥已经冲到了近前,横身拦住:“住手!我是羽林军云骑营的,她是我朋友,请诸位高抬贵手。”

“羽林军云骑营?”远处一人一骑飞快地奔过来,马背上的人哈哈大笑,“耶耶也是羽林军,怎么不认得你?哪里来的蛮子敢冒充羽林军!”

段祥认出了他,羽林军左卫将军贺兰羡,贺兰真的堂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急急掏出文牒:“有文牒为证。”

“二兄,他就是段祥!”远处又有一匹马奔过来,“就是他护送那个狐狸精!”

贺兰真。傅云晚死死咬着嘴唇,现在她明白了,贺兰真想杀她。

段祥也反应过来了,一探身拽起何英:“走!”

“哪里走!”贺兰羡拍马赶上,一□□来,段祥急急躲开,身后何英惊叫一声,被几个士兵拽下去,大笑着拖去边上,段祥回头正要抢人,远处响声雷动,无数骑兵步兵飞奔着往近前来,看动静少说也有上千人,可他的侍卫只有百人不到。

段祥脸色一变,急忙拍马回头,高喊一声:“撤!”

贺兰羡大笑着,紧追在后面:“往哪儿L跑,傅云晚呢?”

傅云晚从窗户缝里看见有士兵马背上横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是四姐,有士兵马后面拖着流民,血肉模糊,不知是死是活。

想吐,死命忍回去,抖着手提了鞋袜,将衣带腰带紧了又紧,侍卫驾起了车:“郎君,坐稳了。”

马车飞也似地跑开,傅云晚最后一眼,看见何英被拖进林子时踢蹬的脚。

嗖嗖嗖!断后的侍卫开始放箭,段祥追了上来:“往前面丘陵去,那边地势复杂,能躲一阵子。”

车子飞奔着,颠簸得人都快要飞出去,傅云晚死死咬着牙,恐惧和愤怒交杂着冲在心头,想着何英,想着四姐,想着客栈外死去的女人,现在她不想死了。便是今天遭到最坏的事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要活下去,活着把她们的事都写下来。

奔跑,厮杀,死亡,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快黑时身边的侍卫只剩下段祥一个,车子在山坡时已经丢了,段祥骑马载着她,在一条数丈宽的山涧前不得不停住。

贺兰羡追在身后,眼见他们无路可走,大笑着停了下来:“看你往哪儿L逃!”

他探头看着傅云晚:“好个美人!可惜。”

段祥浑身浴血,沉默着举刀。

杀声又起,傅云晚不敢看,紧紧闭着眼睛,有一刹那贺兰羡的声音极近,近到都能闻到他嘴里散发的臭气:“美人,想不想多活几天?”

满地尸体中突然跳起一人,挥刀劈向贺兰羡,段祥抓住这刹那的时机一跃跳下马,狠狠抽了一鞭:“跑!”

马匹沿着山涧狂奔起来,傅云晚死死拽着缰绳,看见段祥与那人双双扑向贺兰羡又双双被打翻在地,马匹那样颠簸,快掉下去了,又死死夹住没掉下去,手心磨出了血,贺兰羡很快追了上来,笑着向她伸手:“过来吧!”

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腰,又突然僵住,傅云晚喘息着,看见他瞪大的眼睛,扑通一声,他从马上栽下去,一动不动。

有奔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傅云晚模糊着目光,看见渐渐苍茫的暮色,一道迅速逼近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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