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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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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杀你,”朝真帝姬很和气地看着她,“我放了你走,好不好?”

屋子里像是静得连呼吸都凝滞了。

“为什么?”

“你刺了我一剑,我已经流了一次血,”帝姬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流血竟然这样疼,我不愿你也受同样的苦。”

她就坐在门口的垫子上,穿着最寻常不过的道袍,脸色还能看出有些失血后的苍白,可是眼睛却明净得像九月里的天空一般澄澈。

她说出了这样天真到荒诞的傻话,王穿云惊呆了,心里翻滚着又气愤,又轻蔑,又怜悯,又后悔的东西,这些酸涩而痛苦的情感混在一起,忽然就让她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你怎么这样天真!这样笨!”她哭道,“你知不知,多少人因你,血都流尽了!”

有一双手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将一块香香的帕子塞进她手中。

“我确实是很笨的,许多事都想不明白,”帝姬轻轻地说道,“我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儿啊,你同我说了,我就明白啦。”

曹福在外面冷冷地听,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

直到赵鹿鸣将这个“考验”安排明白,离开囚室后,这个老内侍才缓缓跟上。

他的眉眼都垂着,也并没有开口,可她就是能意识到,他是有话要同她说的。

“中官?”

曹福低头,行了一个礼。

她走上后殿的台阶,挥挥手,那些内侍和宫女自然恭顺地退下了。

“中官有事教我?”

“老奴已是陈朽无用之人,当不得帝姬这声‘教’,”曹福说,“老奴只是觉得,帝姬似有些心急。”

她忽然一愣。

“中官何有此言呢?”

“老奴冷眼瞧着许久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瞧着了什么?”

“老奴不见稚童,只见帝姬面似菩萨,心如金石,”曹福说道,“帝姬日日夜夜皆是如此,岂不疲累?当徐徐图之,才是正理。”

帝姬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曹福是看不出的。但他年岁已高,这一辈子阅人无数,眼力还是有的。

他知道寻常公主是什么模样。

虽说后世诟病,大宋公主比不过汉唐公主的地位,但那只是与古人作比,与今人作比又如何呢?宫中的内侍宫女们都会觉得,公主们的地位仍然是超然于众,是无数人只能仰望的贵人。

大多数乖巧的公主,乖巧一面也只是对着官家、娘娘、驸马罢了,她们被内侍和宫人照顾长大,对着下人自然是很放松的。

放松,且有一点骄纵,因此非常真实。

而朝真帝姬至今没有露出她真实的一面。

她对上赵良嗣送来的三个孩子,是威严下的一点脉脉温情;对上县令和县尉,是恩威并施的拉拢;对上道官李惟一,则是耐心周旋后突然发难,砸碎了他那一身的软骨头;对上西城所的宦官更是冷酷无情……甚至那封奏表,分明是要让李彦也见见血!

她这样的一个人,对宫女也不会发脾气,只是那些背叛过她的宫女,她也绝对不会再宽恕她们,令她们回到自己身边。

现在她来到一个敢拔刀刺杀她的女荆轲面前,又用上了这样一副天真清澈的面孔,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她在非常急迫地攫取权力,甚至不顾及朝臣可能的异议和李彦更有可能的报复。

如果她只是想过得舒服点,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大费周折,她有官家亲封的头衔,在兴元府只要安稳待着,就一点风险都没有。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从汴京折腾到这里,还不知疲倦,捂着未愈的伤口,抓紧时机攫取权力。

而她这个年龄的姊妹们,甚至还有些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幼弟,那是手上破了一点皮都要疼得大呼小叫,必要母亲好好哄一哄才肯收了眼泪的。

所以,她图什么?

“中官这样看我,”帝姬听完曹福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你又为何出宫随我至兴元府呢?山高路远,中官年事已高,不嫌苦累吗?”

曹福就笑了,“若是宫中待得安稳,老奴岂会来这里受累?帝姬慧眼,老奴不过是条故作玄虚,只想谋个安全去处的丧家之犬罢了。”

“曹翁,”她笑道,“我亦是如此。”

她也是一样,也是一条被迫逃出故乡的丧家之犬。

可她不甘心,她总得回去,哪怕千难万险。

只要她不死。

她就永远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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