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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欺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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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秘境死了个修士,是飞虞城的,其他进入秘境的弟子倒是都安然无恙,他们为那修士收敛尸身,送回飞虞城,问起是谁杀的人,却都说词各异。

有人刚想说是魔种做的,而后恍惚了一阵,又道是秘境里的野兽啮咬的。

那尸身碎得不成样子,却能瞧出是剑刺的。

尸块发紫,喂了毒霜,且那沾了毒霜的剑,还是这死去的修士自己的。

便又有人说,是秘境中的弥彰,恍惚了心神,这人定是中了瘴毒,自戕的。

其实这说词也很牵强。

谁能将自己砍得身首异处,死后还戳自己几l百剑?

此事直到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

飞虞城的虞氏族人,却已心中了然,这八成是魔种所为。

他们不动声色,不敢肆意宣扬,只得咽下苦果。

毕竟,飞虞城出了一个祸患,就已经让其他仙门颇为微词了,若被知晓他们将魔种弄丢了,还不知其他仙门要怎么看待他们。

可魔种究竟在哪儿呢?

放出去寻觅的修士,至今未找到。

一月之后,供奉在族中祠堂的魂灯又灭了两盏。

或许是……巧合?

三月之后,两具腐烂的尸体被送回飞虞城,刚抬回族中,祠堂的魂灯又灭了三盏。

这便不得不引起族中长老的重视。

每个姓名载入弟子谱的飞虞城修士,都会在祠堂燃上一盏魂灯,若人死,灯即灭。

这一次,他们被送回来时,连尸体都算不得完整。

一个烧成灰,装进瓮中。

一个剁成泥,混进粪水里,泼在祠堂大门上。

最后一个最惨,遍身长满菌类,喉咙里也探出菟丝,不断扭动,被送到他们面前时,甚至还留着最后一口气,是活活被菟丝搅碎内脏而死的。

整个虞氏,被一层恐惧浓翳笼罩。

漫天乌云下,他们都没注意到一个少年坐在屋檐上,晃着双腿,盯着祠堂外院落中的井发呆。

他指尖燃起一簇火苗,轻飘飘地丢下去,枯井中的废枝干叶倏地燃起。

底下,有人来报,长老们急忙赶去井边灭火,却无论如何都扑不灭。

一转头,祠堂里已燃起熊熊大火。

祖宗牌位尽数焚毁,那些弟子魂灯皆付诸于一场大火中。

阴翳昏沉的天空,被一场扑不灭的火烧得透亮,半边天空都灼成暗绯色。

少年站在对面屋檐上,火光熏得他满脸绯红,双眸都被映亮,又有些畏光地眯了眯眼。

他禁不住抚掌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又被火光热气熏干。

奚玄卿朝他走来时,他眼眸一亮,盯着那张脸,痴迷地看了半晌,笑嘻嘻地说:“你看,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了,你别怕,我保护你。”

说着,就拽过奚玄卿的

手,朝远处奔去,离开这片火海。

奚玄卿望了眼被紧握的手,又看着快他半步的少年背影,一言不发。

仓灵又将他认作奚暮了。

那个被幻想出的人。

没关系,当作替代品也没事,只要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他,就好。

“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些修士发现我了,他们追上来要抓我,我只是为了自保。()”

少年咬了口糖年糕,嚼的两颊鼓囊囊的,眉眼间尽是纯真娇憨,手段却毒辣骇人。

奚玄卿没说话,只想着待会儿如何给这件事善后。

他心底清楚,仓灵是故意让那些修士发现自己的,也是故意引诱他们来抓自己的,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他像一只狡黠高傲的猫,一点点逗弄老鼠,等玩腻了,就彻底解决掉,手段残忍,嗜杀凌.虐。

若这是现实世界,奚玄卿无论如何都会阻拦。

但他知道,他拦不住。

这是因果宿命。

上一个鸿濛世界中,那个身怀魔种的少年,只会比仓灵做的更极端。

宿命从来注定。

这也让奚玄卿心底隐隐不安。

他是世外人,看这个虚假世界,便如戏外人看舞台上的一场戏。

你会在台本中就该有的一杯毒酒递到戏中人手上时,冲上台打翻吗?

不会的。

他只会忧心仓灵的状态。

自奚暮死后。

第一个月,仓灵每日都会去琉璃棺前,趴在透明棺盖上,盯着那张冰冷的,犹如窑烧瓷胎般灰白的脸,絮絮叨叨说很多话,常常会幻想出奚暮会如何同他说话,他便自言自语地回答。

“啊,你是想让我学会保护自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放心放心,我会的。”

“面对想要伤害我,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手软。”

“嗯嗯,我知道啦,我不会故意伤害其他人,我只是不想给对我不利的人机会,是在保护自己,我知道的。”

“他说……可以救你的,你再睡一段时间,在你醒来前,我一定会肃清障碍,到时候,我们就离开这里,满世界逍遥,好不好?”

棺中人什么都没说。

他却像是什么都听见了,笑嘻嘻地抱着棺椁。

一个月后,就连奚玄卿都看不见奚暮的尸体了。

奚玄卿不知道仓灵还能不能瞧见。

或许看不见了。

只是在自欺欺人,给自己一个慰藉。

或许还能看见。

毕竟,无论是三百年前的奚暮,还是这个世界的奚暮,从来没从仓灵心底消失过。

原本,奚玄卿并不知道,仓灵所说的“肃清障碍”是什么意思。

直到,仓灵主动对他说,要学仙术。

奚玄卿自然对仓灵无有不应。

仓灵体内本就有魔种,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吸干了整个南岭的灵气,天赋和根基

() 都不必说,那是最好的。

只是,飞虞城的人忌惮他,不敢让他碰哪怕一点点的修行之术,才荒废至今。

那段时间,除了每天夜幕时分,仓灵会去琉璃棺前待上一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竭力修炼。

仿若一块干燥海绵,拼命汲水。

他会昼夜不歇地修炼,会端端正正像世上所有的徒弟对师父一样,恭敬地唤奚玄卿一声“师尊()”。

却从不肯看他面容一眼。

偶尔休憩时,看到奚玄卿的脸,仓灵也会璨然一笑,绽出梨涡,娇憨甜蜜。

仓灵就像是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满腹仇恨,只对奚暮温柔垂眼。

一个同这世上所有徒弟没什么不同,表面尊敬,实则疏远。

奚玄卿能感受到,那是暂时隐忍。

少年心底的恨意,扎了根,催生出恶之花。

像是蛰伏于暗处,伺机而动的幼兽,只待自己长出尖锐獠牙和利齿,便冲上去,一口啮咬,鲜血四溅,撕裂猎物的喉咙。

飞虞城一家街边食馆中。

众食客和店老板伙计,都踮着脚尖,仰头极目,朝城中心虞氏祠堂看去。

火光冲天,不可覆灭。

即便修为高深的修士,耗尽灵力,召来瓢泼大雨,也浇不灭那场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千年祠堂付诸一炬,将那森严的规矩壁垒,将那深埋过无数尸骨的枯井,将那高高在上的祖宗牌位,全都付诸一炬。

仓灵吃完糖年糕,又端了一碗桂花糖水,慢慢喝着。

他坐相不太好,后脊紧贴椅背,双腿曲起,蜷缩抵胸,双臂半抱着小腿,脚后跟踩在椅座上。

大约缺乏安全感的人,都不喜欢后背空荡荡的。

大约没有人抱他的时候,他抱着自己,也能得到些许宽慰。

一碗糖水喝完,他笑眯眯地仰头看了眼天,熏得绯红。

真漂亮。

“今晚飞虞城的夜色,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盯着奚玄卿那张脸,舔了舔唇,目光柔软。

“你知道吗,我以前最喜欢看天了,关在井底的时候,天空只有一口碗那么大。井底飘入的落叶每天一样,扔进来砸我的石头每天一样,那些讨厌的面孔每天一样,唯独天空不一样。”

“但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暮色。”

奚玄卿探出手指,轻轻擦掉仓灵唇角的糖渍。

柔声道:“吃完了吗?我们回家好不好?”

仓灵眸光一颤,微顿,往后退了退。

笑道:“师尊说笑了,我的家在那儿呢。”

他指着那片火光。

奚玄卿眼底黯然,仓灵反应过来了。

他又回到原本的身份上。

两人并肩往回走,明明衣袖时不时碰在一起,靠得很近。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太远。

一路

() 沉默。

直到回了醉仙山。

仓灵又去了一趟那个洞穴,对着琉璃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快到天明时,仓灵才回到住处,洗去满身尘埃和血污,沉甸甸地睡了一觉。

奚玄卿去看了眼,默默站在窗外候了好些时候,直到天色再度暗下去,他才捂着骤然发疼的心口,回到住处。

涅槃劫外,灵核燃烧加剧,他的命魂不知还能撑多久。

这个身份又是个半神半魔,难以稳固。

他稍动心念,贪嗔痴欲炽盛,便反噬自身。

加上心口扎穿的那一剑,和浑身愈合又撕裂的绵密针孔,他近日总觉得时日无多。

原本,他还想着,要如何继续哄着仓灵,让仓灵相信他能复活奚暮。

但也只在第一个月的时候,仓灵冷不丁总问起。

后来……他再也没问过。

奚玄卿不晓得,他是不是已经放下执念,已经认清奚暮的存在只是幻想的事实。

可少年眼底的浓雾愈深,越来越教人看不透了。

他猜不到。

疼痛绵绵密密,席卷全身。

奚玄卿躺着,即便习惯了,也还是疼得咬牙,攥紧锦被,额间冷汗涔涔。

这一夜,太难熬。

即便熬过了这一夜,也还有下一个夜晚到来。

他疼到从床榻滚落,掀翻灯架,锦屏,打翻砚台,座椅,屋内响声不断,一片狼藉。

他不知自己何时疼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未阖的窗棂外,有一道身影驻足良久。

一双本该狡黠澄澈的眼,此刻漠如霜雪,静如无波死水,紧紧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脑海里不可遏制地大声喊道:是彻底做成奚暮的傀儡?还是剥掉脸皮,揣进怀中带走呢?

第二日,天未亮。

奚玄卿醒来,浑身冰凉。

他在地板上躺了一夜,满屋狼藉落入眼底,却没时间再收拾。

他撑着虚弱的身躯,费劲地洗漱,将齿间啮咬出的血味漱去,又擦干净满身汗渍。

换了衣裳,便看起来无异样了。

奚玄卿推门而出,去了趟山下逍遥宗。

仓灵做的那些事,他需要善后。

飞虞城的长老都是人精,谁也不是傻子,当时没明白过来,不代表事后还看不透。

仓灵用的火,是找奚玄卿要的。

这世上唯有被神祇批命的逍遥宗师叔祖有这种天上玄火,凡尘水浇不灭,只能等它将该烧的一切烧干净,才会熄。

奚玄卿哪里不知道仓灵为何这么做。

用什么手段不行,非要用那玄火。

仓灵是恨他的。

他都明白。

面对诘问,奚玄卿并未否认,只在提及仓灵时,他将仓灵从此事中,摘得干干净净。

即便旁人不信,也没半点证据指证仓灵。

奚玄卿将那些蛛丝马迹都处理得太干净了。

飞虞城长老气得脸都青了。

指着鼻子骂奚玄卿。

说他这个逍遥宗师叔祖的尊位,不过是囚困他的名号,说醉仙山只是囚笼,说他半魔半神又怎样,别真当自己是神,没人喜欢他,敬重他,所有的虚与委蛇,都是为了桎梏他,防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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