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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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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陈尽安,就要前往校场了,冯乐真刚坐进马车里,沈随风就跟了上来,她当即以布覆面,不悦地看向他:“滚下去。”

“殿下对着陈少爷就是‘尽安,尽安’,怎么一到我这儿,就只剩这三个字了?”沈随风突然阴阳怪气。

冯乐真蹙眉:“本宫没跟你开玩笑。”

“在下也没跟殿下开玩笑。”沈随风定定看着她。

两人无言僵持半晌,最终还是冯乐真凉凉打破沉默:“沈先生,你太任性了。”

沈随风笑了一声:“在下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能让殿下多担待了。”

他说罢,直接将自己脸上的白布摘了下来,冯乐真顿了顿,索性将自己的也摘了……他都做到如此地步了,自己再做遮掩反而小气。

沈随风见她举动,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小瓶丸药递过去:“每日一粒。”

“可以防疫症?”

冯乐真刚接过来,他便奉上了热茶:“聊胜于无。”

冯乐真笑笑,就着热茶将药服下。

马车继续往校场奔走,如今少了阿叶在身边叽叽喳喳,冯乐真反而觉得太过清净。

沈随风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主动与她说话:“殿下觉得,刘明德是否还会捣乱?”

“他先前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无非是为了阻止本宫将百姓送去校场,如今人已经都送过去了,也就没必要再冒险做什么得罪本宫的事了,”冯乐真说着,轻描淡写地看向他,“反正这事儿是本宫提的,若是治不好百姓,他也可以将全部责任都推到本宫身上。”

“殿下这是给我施压呢。”沈随风苦笑。

冯乐真摊手:“本宫可没有这么说,只不过沈先生神通广大,想来五日内应该可以找到治疗的法子。”

“我说过……”

“你是大夫,不是神佛。”冯乐真接下一句。

沈随风笑笑,不再言语。

冯乐真一整天都在奔波,现在好不容易得一刻清闲,便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结果刚困意上涌,沈随风便突然开口:“其实校场有我就够了,殿下没必要去的。”

冯乐真抬眸看向他。

“殿下今日为百姓找到更合适的住处,又力保他们能得到救治,已算是大功德一件,没必要再以身犯险,若您怕身上已经染上病气,大可以寻一偏僻无人处先住着,没必要跟患病百姓们挤在一起。”沈随风又道。

冯乐真:“你觉得,本宫不该去?”

“我看殿下心向高峰,没必要以身犯险,若是折在此处……”沈随风话只说了一半,剩下一半要她意会。

冯乐真笑了一声:“昔日冯稷要修运河,本宫执意反对时,亦有人劝本宫后退一步。”

听到她直呼当今皇帝大名,沈随风一脸淡定,显然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

“本宫没有,所以有了这次营关之行,”冯乐真直直与他对视,“人人都道本

宫权倾朝野,是因为有先帝撑腰,可本宫若是为了一己之利无视百姓之人,就不会以女子之身得今日地位,既受百姓供养,自该为百姓舍命,这是老冯家百余年立国之本,亦是本宫所学为君之道,更何况……”

她勾起红唇,笑得意味深长:“如今的校场,还真不是有你一人就够了。”

沈随风眉头微动,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当天晚上,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这段时间都是我们给牢里送药,百姓们情况如何,我们比你更清楚,凭什么你说换药就换药?”这是大夫。

“我也是病患,身上疹子都快连成片了,还又饿又晕,怎么干得了照顾其他病患的活计,我没力气,我要休息!”这是症状稍轻的年轻病患。

“大夫,大夫我这疹子真不能晒太阳,一晒我就全身痒痒,我们以前起疹子,都是抹城隍庙墙根下的土,有城隍爷保佑,抹完一两天就好了。”这是执拗不听劝的老人家。

只短短半个时辰,沈随风头都快炸了,若是达官显贵如此不听劝,他大不了扭头就走,偏偏在场的都是同僚和穷苦百姓,他是有火也发不出,只能一个个解释说服。

也就是这个时候,冯乐真款款而来,围在沈随风身边的众人连忙下跪行礼。

冯乐真微微颔首,抬眸看向几个大夫:“沈先生是御医。”

沈随风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那几个大夫倒是眼睛都亮了。

“沈先生是给先帝治过病的御医。”冯乐真又道。

大夫们惊呼一声。

“沈先生服侍过两代皇帝,本宫亲自去求,才让皇上割爱。”冯乐真说了第三句。

大夫们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向沈随风表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沈太医恕罪,更是说之后一切事宜都听他的。沈随风直接气笑了,等他们离开后才幽幽说一句:“在下的医术,可比宫里那些御医好多了。”

“他们都是西江城有名的大夫,平日大多只给西江城权贵看病,一向以病患身份判定其他大夫的医术高低,对皇宫里出来的御医可是佩服得紧,至于你……”冯乐真微笑,“野路子,你谁啊?”

沈随风:“……”

解决完大夫们,冯乐真又看向年轻病患们:“如今多事之秋,校场内可用之人太少,尔等是否愿意为本宫分忧?”

“殿、殿下吩咐,草民自然是愿意的!”众人一改之前难缠的样子。

冯乐真笑笑:“如此,那便好好听沈先生的话,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等这次疫症结束后,本宫再行赏赐。”

“是,是!”

冯乐真又看向执意要去找城隍庙的几个老人家:“沈先生就是刚下凡的神医,你们想治好病,就乖乖听他的话,他可比城隍庙墙根下的土灵多了。”

……先前劝其他人的理由,还可以说有理有据,如今劝几个老人家就未免太敷衍了,他们能相信吗?沈随风哭笑不得,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老人们诚惶诚恐地答应了。

沈随风:“?”

等所有人离开,他无言看了冯乐真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一句:“你究竟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本宫是大乾长公主。”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笑了:“长公主又如何,还能言出法随不成?”

“于你看来不成,是因为沈先生长在大乾第一商的南河沈家,自幼见惯了达官显贵,皇室中人也没什么稀罕的,可对寻常老百姓而言,平日连芝麻小官都未必有机会见,更有不少人在家中供奉先帝画像,本宫这样的身份,于他们而言与神祇没有区别,本宫的话,他们自然要听。”

冯乐真眉头微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沈先生现在还觉得本宫没必要来吗?”

沈随风无言许久,最后心服口服地阖手行礼:“殿下于校场犹如定海神针,先前是在下浅薄了。”

“知道就好。”冯乐真转身就走。

沈随风看着她挺直的脊背,不由得轻笑一声,结果下一瞬便听到她的声音传来:“忙完之后去本宫房里,把屋子打扫一下。”

“殿下为何不叫其他人?”沈随风挑眉。

冯乐真停下脚步:“本宫的人都在校场外守着,哪还有其他人,你总不能让本宫亲自打扫吧。”

“……遵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沈随风无奈答应,唇角却始终盈着笑意。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寝房。

沈随风到来时,已经过了子时,他本来见天色太晚,怕打扰她休息便想翌日一早再去,但思来想去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过去了。

冯乐真果然还没睡,衣衫整齐坐在房中,显然是在等他,沈随风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心道他这次要是不来,明日指定要被她折腾一波。

“殿下要如何打扫?”他问。

冯乐真对着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先把床铺了。”

“是。”沈随风认命走上前去。

冯乐真这间寝房,算是整个校场最大最好的屋子,里头东西一应俱全,被褥也都是刚晒过送来的,刘明德如今虽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但也不敢在衣食住行上苛待长公主,所以什么都捡最好的送。

沈随风铺好被子,便看到旁边桌案上摆了两盆兰花,不由得笑了一声:“刘大人还真是妙人,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着给殿下送兰草。”

“大概是从本宫在府衙的寝房里搬过来的,”冯乐真走到兰草前,抬手摸了一下绿油油的叶子,“自从去年用一盆兰草讨得冯稷欢心后,这混蛋每次送礼都送兰草,送到今日还有,也不知道究竟种了多少。”

“兰草养得的确不错。”沈随风夸一句。

冯乐真不以为然,等他铺好被子后便直接宽衣解带。

沈随风微微一怔,回过神后赶紧背过身去,没好气地说一句:“殿下未免也太不拿我当外人了。”

“本宫早被你看干净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冯乐真面色平静更换寝衣。

沈随风刻意忽略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先前皆是意外,在下又不是故意的。”

“听起来你还挺委屈。”冯乐真笑了一声。

沈随风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是挺委屈,殿下打算如何补偿?”

“以身相许如何?”冯乐真问。

沈随风眼底萦起笑意,正欲开口说话,蓦地想起她白天里为了见陈尽安,拎着裙子往城楼上走的身影,于是眼底那点笑意又散去了。

“算了吧,在下没有与其他人共侍一妻的想法。”他淡声拒绝。

冯乐真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时,他已经离开了。

“地还没扫呢。”她无奈说了一句,便直接躺下睡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彻底亮起来,浓郁的药味便已经传了进来,冯乐真没了睡意,自行更衣后便出去了。

只短短一夜,校场上便支起了几十个熬药的大锅,源源不断的药草从校场如空送进来,大夫们帮着沈随风处理药材,稍微有些力气的病患按区域给其他病患送吃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冯乐真看着游走于药锅和病患们之间的沈随风,直到他看见自己,朝她小跑而来,她的唇角才露出些许笑意。

“沈先生辛苦了。”

“殿下,蒙好口鼻。”沈随风几乎与她同时开口。

冯乐真只好拿出帕子,将口鼻牢牢遮住。

“虽然殿下昨日在牢房里露过脸,但也不能就此破罐子破摔,在没有症状之前,还是要小心些。”沈随风严肃提醒。

冯乐真:“知道了。”

沈随风没想到她这么听话,顿了顿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沈先生今日都打算做些什么?”冯乐真提了话头。

沈随风回神:“先试试书上看的那些治疗法子,再根据病患们的反应调整药方,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所有人一起试药了,所以我打算先选出十余人,确定药效后再给其他人用药。”

“既然只有十余人用药,为何要用这么多口锅?”冯乐真不解。

沈随风笑笑:“大部分药都是擦身用的,可以让他们好过一些,还有一些要制成强身健体的丸药,多少抵御一些病气。”

“昨日你给本宫的那种丸药?”冯乐真问。

沈随风:“差不多,只是这些药更加便宜。”

冯乐真点头:“所以本宫那些是贵的。”

“嗯,已经记账了。”沈随风颔首。

冯乐真当即斜了他一眼。

匆匆聊了几句,沈随风便被叫走了,一直到晌午时分才得以歇息,再看冯乐真,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把椅子,正坐在校场的高台上喝茶休息,时不时都有百姓远远问好。

“殿下这定海神针当的,可真是毫不费力呢。”他忍不住阴阳。

冯乐真一脸坦然:“晒太阳喝茶也是体力活,你可不要小瞧了,本宫坐这一上午,已经是腰酸背痛。”

“那还真是辛苦殿下了。

”沈随风笑了。

冯乐真淡定回答:“应该的,谁让本宫爱民如子呢。”

沈随风拿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没有半点办法,与她闲聊几句恢复些力气,便又去忙了。

下午的时候,茶壶便已经空了,但冯乐真见众人都忙得团团转,便没有召人来添水,一直到傍晚时分回到寝房,才想喝口茶润润嗓子,结果屋里的茶壶也是空的。

“阿叶。”她下意识唤了一声,唤完才想起阿叶如今就在校场外守着,哪能过来给她添水。

阿叶不在,沈随风也不在,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无人使唤,只好亲自拿起茶壶去了后厨。结果后厨一个人也没有,灶上的大锅也早就被征用了,冯乐真在去演武场上倒热水,和随便喝点冷水之间纠结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等她从后厨回到寝房时,沈随风已经在替她打扫屋子了,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殿下去哪了?”

“后厨。”冯乐真说了一句,亲自倒了水开始喝。

沈随风随意扫她一眼,看到她还拿着茶壶后顿了顿:“后厨没热水吧,殿下的茶是哪来的?”

冯乐真喝完一杯,又去倒第二杯:“不是茶。”

“那是什么?”沈随风失笑。

“生水。”冯乐真说着,就开始喝第二杯,结果才喝两口就被他拿走了。

“我记得昨晚刚说过,所有人只能喝烧开过的水,殿下难道忘了?”沈随风无奈道。

冯乐真:“没忘。”

“那为何还要喝生水?”沈随风问。

冯乐真一脸无辜:“懒得去接热水。”

沈随风:“……”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叹了声气,认命地去演武场接了热水回来。

“以后我会按时给殿下接水,殿下少喝生水,虽说生水不过疫症的病气,但喝坏了肚子一样难办。”他叮嘱道。

冯乐真摊手:“其实西江城的生水味道还不错,有股子说不出的香味。”

“生水怎么会香,殿下莫要找借口。”沈随风面无表情。

冯乐真无言与他对视片刻,突然想起他当初在京都城时,就因为庆王妃晚了片刻服药,便说什么也不给她治病的事。

“殿下在想什么?”他突然问。

冯乐真笑笑:“想起你的规矩之一,好像是不遵医嘱者不医,当初庆王妃就是犯了这条忌讳,你便直接放弃了这个病人,也不知本宫会不会落得同她一样的下场。”

“殿下怎么能跟她一样。”沈随风随口反驳。

冯乐真抬眸:“本宫为何不一样?”

沈随风一顿,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没了声响。

冯乐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只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今夜一片安宁,连风都没有,寝房的门虽然敞着,却静得几乎要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随风别开视线:“殿下心中有百姓,有大义,跟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哪里

都不一样。”()

听到他的答案,冯乐真浅浅一笑:“那还要多谢沈先生的夸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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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风扯了一下唇角,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冯乐真却突然放下杯子:“本宫困了。”

“……殿下休息吧。”沈随风没有看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冯乐真闲散地靠在桌子上,拿着盛了热水的杯子把玩片刻,最后还是放在了桌子上。沈随风在门口静站许久,直到身上最后一丝热气被冷夜剥夺,才趁着夜色慢吞吞离开。

在校场的第二夜,冯乐真睡得不太好,隐隐约约感觉身上痒得厉害,但又因为太困只是胡乱抓几下。

一夜没得好眠,醒来时还出了一身黏腻的汗,冯乐真躺了许久,缓缓将寝衣的袖子拉起来一截。

许久,她无奈一笑。

沈随风一边给百姓分发今日的药丸,一边时不时看一眼高台。

天光已经大亮,高台上仍是空空如也,他每次抬头看去,都忍不住有一瞬失神。

“沈大夫,沈大夫?”

“嗯?”沈随风回神。

“您看什么呢?”面前的百姓不解问道。

沈随风笑笑:“没什么。”

话音未落,又看一眼,总算看到某人出现。

她今日穿了紫色衣裙,在寒风瑟瑟的季节里很是显眼,几乎是出现的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咱们的长公主殿下可真漂亮。”一位老者夸赞。

他旁边的姑娘大约是他女儿,闻言赶紧拉了他一把:“可别瞎说,殿下也是你能评价的。”

“谁评价了,我夸她哩,殿下不仅好看,还心善得很,不会与我计较的。”

沈随风闻言无声笑笑,等其他大夫来接班时,立刻朝着高台去了。

“殿下今日的衣裳可真好看。”一靠近高台,他便笑着说道。

冯乐真面上蒙着白布,闻言只是浅淡地看他一眼:“本宫越是奢华端庄,便越说明不将疫症看在眼中,百姓们便越是心安。”

“殿下的道理总是千奇百怪。”沈随风说着,便要走上高台。

冯乐真却突然开口:“沈先生。”

沈随风抬头看向她。

“本宫想一个人静静。”她看着他的眼睛道。

沈随风怔愣一瞬,下意识问:“殿下生气了?”

“本宫为何要生沈先生的气?”冯乐真反问。

自然是因为他昨晚那番说辞。沈随风静静看着她,没有言语。

许久,突然有人倒下,一片慌乱中沈随风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身冲进了人群里。

冯乐真垂下眼眸,许久都没有什么反应。

当天晚上,沈随风又来送热水,一进门便看到冯乐真站在窗前,便主动与她搭话:“殿下怎么在屋里还蒙着脸,不闷吗?”

冯乐真回神:“忘记摘了。”

“殿下想什么呢,竟想得如此出神?”沈随风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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