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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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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楼。

贺知章呈上了自己的奏折,但是李隆基只是轻飘飘看了两眼,便将其放到了一侧,反而打趣道:“贺监已经不担任工部尚书,却还如此关心工部事务吗?”

看似是一句打趣,贺知章却从中品出了暗藏在其中的意思。

李隆基怀疑贺知章是投了太子,想要找机会重回工部给太子效力,才会在离开工部数年后忽然上书有关水患之事。

水利隶属于工部掌管,贺知章没头没尾忽然上书奏请在洛水渭水一带兴修水利,再加上他如今太子宾客的身份,难免会让李隆基起疑心。

贺知章在心中轻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注定无法完成寿安公主的嘱托了。

圣人看到奏折,不去想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他有没有投太子。

好在贺知章昨日已经经历了一次失望,比起已经老迈的现任帝王,年轻的大唐下一任继承人的无能其实对贺知章的冲击更大。

如今李隆基的怀疑甚至没有让贺知章产生一丝一毫的悲伤。

贺知章只是平淡道:“老臣已经八十岁了,也到了该告老还乡的年纪,臣的大子资质平平,一辈子做个典设郎,臣已经心满意足,臣的小子年纪尚幼,臣有心将他留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不欲让他出仕。臣此番上言,盖因臣有老友久居洛阳,传书告诉老臣今岁洛水水位上涨……臣才拉下老脸上奏陛下。”

贺知章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我都八十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而且我儿子也不需要仰仗太子,我也不希望为他们谋前途,那我投靠太子有什么好处呢?

指望我死了以后太子给我修个好坟吗?

李隆基哂笑:“贺卿虽年迈,却依然能饮酒作乐,朕还听闻你将朕赐给你的金龟换了美酒?真是胆大包天,也就是朕脾气好,看在你为大唐鞠躬尽瘁数十年的份上不怪你。你还能日日饮酒作乐,朕瞧你身体强壮得很,告老还乡一事,就不必再提了。”

绝口不提方才他方才的怀疑试探。

李隆基文化涵养水平高,精通音律,比起李林甫那样字都认不全的佞臣,李隆基还是更喜欢和文人待在一起谈论风花雪月。

再加上贺知章虽然势力不大,可资历摆在这儿,四朝老臣,足够压李林甫一头,若是贺知章如今便离开,一时半会李隆基也来不及再扶起来人和李林甫打擂台。

李隆基纵然信任李林甫,却也不愿意他一党独大。

毕竟李隆基愿意放权给李林甫的前提是他能压制住李林甫,随时都能替换掉李林甫,若是朝堂中一个能和李林甫相抗衡的官员都没有,那李隆基还怎么玩权术平衡那一套呢?

于情于理,李隆基都不愿意让贺知章现在就辞官回乡。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洛阳水利问题。

出了兴庆宫,贺知章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勤政楼,轻轻叹了口气。

前几年陛下还不是这般模样,贺知章还记得陛

下刚登基的时候,那时候的宰相还是姚崇,陛下亲自请姚崇担任宰相,姚崇请陛下答应十件事,他才愿意担任宰相。

“为政先仁义”、“不求边功”、“中官不预公事”、“国亲不任台省官”、“行法治”、“租庸赋税之外杜塞贡献”、“寺庙宫殿止绝建造”、“礼接大臣”、“请绝道佛营造”、“人人皆可劝谏”[1]。

在开元二十五年之前,陛下还能勤政勉励,可这几年,陛下却是完全荒废了这十条。

一味追求边功,多次下令对周遭国家用兵;百官不能劝谏,人人自为生怕成为“仗上马”;宫殿建了一座又一座,后宫从三千人扩至如今的两万人;更不用说请绝道佛营造了,陛下沉迷修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年春还下令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并崇玄学。

贺知章拢了拢衣袖,佝偻着身躯牵着马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没过多久,贺知章便换了身衣服牵着马直奔东市酒肆,一路上的人已经见怪不怪,谁都知道贺监爱酒如命,日日都要饮酒,若是哪一天在酒肆里见不到贺监,那才是稀奇事。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向爱热闹,喜欢在大厅中饮酒,偶尔还能结交酒友的贺知章今日一反常态包了一个包厢。

不多会,一辆马车从酒肆后门驶出,沿着南大街驶入寿安公主府。

这很常见,寿安公主府里养了好几个酒鬼,最著名的酒鬼李白日日都要饮酒,公主府隔三岔五就会在酒肆中买上一车的好酒。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酒肆背后的主人是寿安公主,毕竟明面上一直都是和政郡主处理事务。

李长安已经在书房等候着了,贺知章迈入书房,见到李长安后长叹一声,作揖:“臣辜负公主所托。”

李长安快步走到贺知章身前,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托起来。

“贺监已经尽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谈辜负?”

只是这里的天指的却不是老天爷,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

贺知章注视着李长安,李长安的脸上却只有满满的诚恳真挚。

“事到如今,公主下一步有何打算?”贺知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他的理智告诉他,寿安公主能费尽心思写出那份建议书并且想办法试图让朝廷出手主持修理水利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李长安只是公主,这些事情本来和她就没有关系,无论是哪个地方受灾,都不会影响到金枝玉叶的公主歌舞升平的生活。

哪怕是作为圣人子女,李长安做得也足够多了。毕竟就连太子和天子都不愿意对此多做什么,李长安完全没有必要再为此事费心劳力。

可贺知章就是无法言说地升起了一股隐秘心思。

他在渴望一些东西。

李长安不知道贺知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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