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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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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笑着往铁艺大门这边走,目光只在路今安脸上停了两秒,便挪到江晚瑜那儿。

走到他俩跟前,老太太对路今安说:“早吃了,你吃了么?”

路今安笑笑:“我也早吃了。”

老太太转脸看向江晚瑜,满脸慈祥:“姑娘你吃了么?”

江晚瑜红着脸点头,小声礼貌应道:“奶奶,我吃过了。”

老太太又看向路今安,笑得若有深意:“你小子,快给奶奶介绍一下人家啊!”

“奶奶,这是晚瑜。晚瑜,这我奶奶。”路今安介绍时,江晚瑜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他收紧力道,没让她挣开。

老太太脸一拉,不满意:“这就完了?”

路今安笑:“您就直说吧,怎么介绍才合您心意?”

老太太板着脸教训道:“带女朋友回家,给家里人介绍时又不明说是女朋友,叫人家姑娘怎么想?听着多伤心呐!”

路今安挑着眉,做出个顿悟的表情,点点头补充:“奶奶,这我女朋友,江晚瑜。”

他们今天过来,压根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路今安奶奶。

路今安跟奶奶相处时间并不多,老太太一生潇洒,喜欢到处旅游,父母都常年见不着她人影儿,更何况他了。

不过好歹是自己奶奶,冷不丁见着,路今安也不觉着生分,更不会像江晚瑜这样感到尴尬。

他见江晚瑜脸上红彤彤的,知道她现在羞得不行,捏捏她的手,冲她笑了笑。

这点安抚顶不了什么用,江晚瑜脸色越来越红。

老太太开朗健谈,又天南地北走惯了,见着谁都自然熟。看见江晚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姑娘。

她阅人无数,到了这个年纪,越发会识人,不需要跟江晚瑜多聊,瞧着这姑娘的面相和气质,便知这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外边儿冷,咱进去说!”老太太拉起江晚瑜的手就走。

路今安只得放开江晚瑜另一只手,自己拎着一堆礼物跟在后面。

起先他们在门口说话时,付阿姨回到客厅,告诉路庆荣夫妇外面的情况。

大家都了解老太太什么性格,路今安带姑娘回来这事儿让老太太知道,恐怕就不是见个面那么简单了。

老太太今年七十五,身子硬朗,脚步如风,拉着江晚瑜很快走进大门,在玄关还特意对江晚瑜说:“不用换鞋,就当是回自己家,别拘着。”

路庆荣夫妇收起愁容,面上换上一副惊讶神情。

沈莉瞪大眼睛,微张着嘴,好奇地打量几秒江晚瑜,又看向自己那刚进来的儿子,责怪起来:“你这孩子,带朋友回家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路庆荣手握成拳,凑到嘴边干咳一下,附和道:“是啊,提前跟家里说说,我们也好有个待客的准备。”

路今安见他俩还演上了,顺着演下去:“这回考虑不周,以后注意。”

说完给江晚瑜介绍自己父母。

这一家子,所有人目光都盯着江晚瑜,羞得她不敢直视,低头怯怯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

沈莉把江晚瑜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感觉这姑娘跟自己想象中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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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照她爹那样子,她肯定也是一脸精明市侩相,再漂亮也跑不了小家子气,没成想看起来温柔文静,气质干干净净。

长得不说顶漂亮,看着却极舒服,是个耐看的,越瞧越好看。

非要挑出点儿刺来,那就是瘦,太瘦了,腰肢细得,她都怕撞一下能给撞折。

路庆荣见妻子直勾勾盯着人姑娘半天不挪眼,咳嗽一声,偷偷碰了下妻子胳膊。

沈莉这才回过神,淡笑着说:“不知道江小姐要来,家里没准备什么,江小姐别怪我们待客不周。”

江晚瑜受不起这歉意,忙摇头道:“阿姨叫我晚瑜就行。也怪我们来得突然,没提前跟大家说。”

路今安把礼物递上去:“爸,妈,奶奶,这是晚瑜的一点心意。”

买这些东西时,谁都没想过奶奶会来,所以没单给奶奶买。好在都是些茶叶名酒和营养保健品,分出来给奶奶也适合。

路庆荣夫妇互相看了眼对方,都知道这大包小包一堆礼物肯定是儿子买的,倒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沈莉心想,这姑娘家里条件不好,确实该儿子掏钱买礼物,转念又怪自己怎会想得这么宽,竟像是把她默认成儿媳妇了!

沈莉想着儿子跟这姑娘注定没结果,自己也不该对人家太上心,更不该太过亲切,万一让人家误会怎么办?

她收了收脸上过于友善的笑,拿出课堂上惯用的严肃面孔,挥着手说客套话:“你们也真是,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路今安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晚瑜不答应,说不该空手来。”

江晚瑜在一旁听得愣神。

这话她压根就没说过。

人情世故方面,她懂的少之又少。

那会儿得知路今安父母非要见自己,不想让路今安为难,她便答应陪他回来一趟。他提醒这可不是普通拜访,真要跟他回去,指不定要从父母嘴里听到什么尖酸言语,白去讨难受。

江晚瑜心想,去不去都得难受,他父母这回见不到,以后肯定隔三差五找机会磨他,倒不如勇敢些,死也死个痛快。

她决定要去,路今安劝也没用,只好听她的。昨天放学,司机接她回公寓,她见客厅茶几上堆了这么多礼品袋子,打电话问路今安买这些干嘛。

路今安正应酬,出了包厢才跟她细说。

“明早回家带上这些,就说是你买来送他俩的。东西要是太少太便宜,显得抠搜又没礼貌,太多太贵重,又没必要,这几样刚好。”

江晚瑜这才发现,自己跟他回一趟家,紧张的人不仅仅只有她,路今安可能比她更紧张。

她夸路今安考虑问题周到,路今安说她还小,人情世故方面得慢慢学,见得多了自

() 然懂了。

现在来到路家,看到他家长辈,一个个都相貌绝佳气质不凡,还文质彬彬有礼数,江晚瑜自卑得厉害。

沈莉一边喝茶,一边暗暗瞧着江晚瑜,见她怯得低头,捧着杯子总不吱声,一时忘了之前打定过主意不能对她太亲切,脱口而出问道:“晚瑜,哪里不自在?”

江晚瑜正陷入深深的自卑中,走神想起家里那一桩桩烂糟事,耳旁传来问话,才忽地回神,抬头看着沈莉,小心翼翼开口:“没有不自在,谢谢阿姨关心。”

沈莉知道这姑娘没说实话,也不逼问,笑了笑说道:“今儿是阳历新年第一天,大过节的,本来该跟家里人热热闹闹地过,你家离得远,既然上了这儿,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开口就是了。”

话音刚落,沈莉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干咳,转脸看去,丈夫正站起来。

“你们聊,我上去处理些事儿。”路庆荣起身走向电梯。

别人自不自在路庆荣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可真是一点儿都不自在。

原以为江晚瑜跟她父亲一个德性,路庆荣还想着趁今天见面,借她父亲当众撒酒疯这事儿对她说教一番,好让她知道什么叫礼数,也让她明白路家跟她家不一样,路家重家教讲规矩,想跟路今安处对象,首先礼仪这关必须过得去。

等到真见着面,路庆荣与妻子感受一致,都觉得这姑娘跟自个儿想象的完全不同。

温柔乖巧,怯生生的模样,可比他们那成天冷着脸,高傲淡漠的儿子招人喜欢多了。

路庆荣原先准备的那番尖刻说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就像早早攥紧拳头要去打沙包,睁眼一看,面前不是沙包,只有一团软软的棉花。

棉花里还藏着一只小兔子,他既没有打的必要,也压根下不去手。

路庆荣敏锐地察觉出,妻子内心已经动摇了,一会儿板着脸,一会儿笑吟吟,一会儿冷漠,一会儿热情,精神分裂了似的。

当着人家的面他不好说什么,直接叫走妻子单独提醒,把母亲、儿子和江晚瑜晾这儿,也不是他路庆荣的待客之道,于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溜之大吉。

沈莉和路今安自然知道父亲是怎么回事儿。

老太太不明白个中缘由,只当他不喜欢热闹。

只有江晚瑜,天真地以为路庆荣忙于公务才上楼。

看着路庆荣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江晚瑜仍盯着那边看,心里感慨,原来还可以在家里装电梯,可真是高级。

老太太见她盯着电梯发愣,一脸怅然,握住她的手。

“你别多想,今安他爸自小就好清净,最近事情确实多,所以才没在楼下陪你们,不是不愿意跟你待一块儿。”

江晚瑜心里怪自己老走神,面上挤出笑来:“谢谢奶奶。”

谢完觉得单说这一句太冷淡,又不知找些其他什么话来说,语塞片刻,江晚瑜慌慌张张开口:“那个——奶奶,阿姨,您们要是有事儿

,尽管去忙好了,不用陪我。”

说完扭头看着路今安:“你有事儿也去忙吧,我自己待着就行。”

老太太噗嗤乐了,冲沈莉笑道:“你瞧瞧她这样儿,跟你头一次见公婆一个样儿,紧张得哆嗦!”

沈莉也不禁笑起来,忽地发现这话不对,自己那会儿是路家的准儿媳,江晚瑜可不一样。

儿子这人主意正,说不会跟她结婚,必定就不会,老太太不知情,自己可不能稀里糊涂下意识拿江晚瑜当自己儿媳妇。

沈莉脸上的笑变了味,僵了起来,不如最初那么自然。

路今安瞧着母亲一会儿一个样,心知她心里也不自在得紧,便说道:“妈,您忙去吧,我陪着晚瑜就行。”

沈莉:“放假呢我有什么好忙的?”

她想着温柔乖巧能装出来,打算多跟江晚瑜聊几句,探探这姑娘到底是真良善还是假良善。

不等沈莉再开口,老太太抢在前头盘问起来。

“晚瑜是哪里人?”

江晚瑜:“临川人。”

老太太笑了:“难怪呢,临川那地方好,尽出美人儿,姑娘一个个白白净净的,可水灵了,讲话也嗲,哎呀,你们南方姑娘,讲话都是嗲嗲的,招人疼!”

江晚瑜见老人家一点架子也没有,跟自己唠家常,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老人家话头起得好,说起家乡话题,她不用多想就自然而然接过话茬:“我们那儿的女孩子,平常讲话是挺温柔,不过泼辣起来也很凶。”

老太太:“对,对,早就听说临川女人地位高,男人都叫什么来着?耙……耙——”

江晚瑜:“耙耳朵!”

老太太一拍手:“对!耙耳朵,你爸爸就是耙耳朵吧?”

江晚瑜沉默片刻,笑笑没说话。

小时候她听外婆讲过,父母刚结婚时,关系其实挺好,母亲话语权也高。

后来母亲生病,父亲染上赌瘾,性情大变,嫌弃母亲拖累自己,便换了个态度,越发不拿她当人。

母亲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身体上没法反抗,心理上自暴自弃,觉得再嫁也找不到更好的男人,自己单着吧,孩子没个完整的家也不行,就这么凑合着过了一年又一年。

江晚瑜总是想,母亲就该早些离婚,这样的家庭,完整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母亲能早些摆脱父亲,作为孩子,她也不至于过得这般凄惨辛苦。

“她爸爸——”沈莉正想牢骚两句,又怕伤了江晚瑜自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转而问道,“晚瑜,你爸爸在哪里高就?”

江晚瑜烫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直说,父亲随便打点零工,赚的钱都拿去赌了。可又不好撒谎往好了说,正发愁,路今安主动给她解围。

“她父母都是工人。”路今安说道。

江晚瑜见他撒谎脸都不红,蹙眉偷偷递了个眼色,暗怪他不该骗人,他只当没看见,转脸让

佣人给她续杯花茶。

沈莉信了他的话,点点头没说什么。

老太太倒思虑起旁的来。

路家在圈子里什么地位不消多说,论起来,路今安也是天之骄子。

方才沈莉问起江晚瑜父亲做什么工作,她沉默不语面露难色,路今安却急忙代她回答,这回答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敷衍,想来江晚瑜家里条件并不好。

再看她言行举止,青涩又露怯,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相貌倒是小家碧玉,可又因为怯得厉害,一看就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么想来,老太太倒不是不喜欢她了,只觉得她和路今安,未必能走得长远。

且不说路家同不同意这种背景的女人进门做媳妇,就算不反对他们在一起,这俩人刚开始能腻歪一阵儿,日子长了,没了先前那股新鲜劲儿,俩人因为成长环境,家庭背景,阶级地位等方面的天差地别而引发的矛盾,便浮了出来。

自古以来结婚讲究门当户对,不是没道理的。老太太心下想了许多,面上仍慈祥笑着,叫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有机会让爸爸妈妈来京州玩儿,京州虽说比不上你们临川好山水,还是有些好吃好玩儿的去处。”老太太笑眯眯说道。

江晚瑜正怕她们又问起母亲,提心吊胆等着,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便知道查户口的环节止住了,悬着的心也暂且落下。

“好的,谢谢奶奶。”她点点头,红着脸暗暗埋怨自己嘴笨,好像除了“谢谢”,什么也不会说。

路今安不赞同奶奶那话,反驳道:“京州山水比不上临川秀丽壮阔,经济发展是临川比不了的,再怎么说也是首都——”

老太太脸一沉:“你可拉倒吧,皇城根儿下长大,祖辈又有那么点儿成就,沾了祖辈的光,真把自己当皇子了?说不得这地方半点不好?”

路今安其实并不像老太太说的这样。

他自幼在京州生长,对这片土地情感深厚,有着很深的故乡情结,倒不是容不得别人说它不好,只是更希望别人多看看它的好。

路今安忙不迭解释:“奶奶您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老太太不依不饶:“不光是你,你们这一代,就找不出几个真正谦逊的!”

路今安心有不甘,又不好顶撞老人家,低头闷声不说话了。

江晚瑜知道他委屈,替他解释道:“奶奶,今安在京州长大,对京州的感情很深,也为自己故乡感到自豪,所以——”

“你不用替他说话,我故意敲打他呢,管他是因为什么,敲打敲打他们这些公子哥儿的傲气准没错!”

老太太转脸看向江晚瑜,拉着的脸又变得笑嘻嘻。

江晚瑜一边替路今安发窘,一边又打心眼儿里感动。

本以为今天来这一躺,必定遭受白眼刻薄,没想到路家人,一个比一个温柔善良,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江晚瑜起身去卫生间。

见她走远,沈莉开口

说道:“妈,您刚才也太不给今安面子了。”

老太太冷哼:“他先不给晚瑜面子的。听听那牛哄哄的口气,不就是想说临川落后,京州发达,小地方比不上大城市?

“我可真看不惯他们这代人这股子优越劲儿!老一辈辛辛苦苦打天下,付出十二分努力,领六分功劳。

“到他们这辈,一个个的也不知付出的努力有六分没有,领功劳的时候,倒是都拿出十二分劲头,鼻孔都快飞上天了,好像京州发展得好,是因为离了先辈奠定的基础,离了外来同胞的贡献,全靠他们吹牛逼给吹发达的!”

路今安无意再辩解,默默挨着训,沈莉作为母亲却听不下去了。

“妈,今安跟他们不一样。您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天资聪颖,又比常人踏实努力——”

“我怎么没见他有多努力?上学那会儿晚上从没超过十点睡觉,我看他就是沾了脑子好使的光,别人头悬梁锥刺股也学不明白的东西,他看一眼就懂,算命的说得对,指定是咱家祖上那位状元郎投胎到他身上了。”

沈莉说不过老太太,千言万语憋回去,长叹一口气:“哎,我知道您喜欢晚瑜,可也不能为了晚瑜,这么打压自己亲孙子呀!”

老太太冷笑一声:“这你可把我看低了,我这是为你儿子好。”

沈莉撇嘴:“您要真为他好,干嘛把他贬得一文不值?还当着晚瑜的面儿!”

“我不当着晚瑜的面儿贬他,晚瑜心里该不舒服了。人呐,不能什么事儿都靠脑子想,”老太太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指了指心,“有些时候还得靠心去感受,去体谅!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晚瑜家条件不好,看不出她因为出身而自卑。你们知道人家自卑,说话做事还不顾及人家感受。那孩子一看就是个敏感细腻的——”

话没说完,路今安打断:“奶奶,晚瑜很坚强,没你说的那么脆弱。”

老太太拿眼剜他:“坚强跟敏感,它就不是一回事儿!极敏感的人也可以极坚强,因为不坚强就没法活下去。”

这倒是路今安以前没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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