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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盛世最后一位宰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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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女童带着一个俊朗的青年正站在柳树旁边,二人怀中还各抱着一大捆折柳,正冲着他招手。

正是李长安和沈初。

“哈哈,我就猜到张老肯定会偷偷走人,所以我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了。”李长安得意大笑。

李瑛刚被废了没几天,朝中正在清算他的党羽,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张九龄身份又有些敏感,哪怕是为自己在朝中的故旧考虑,张九龄也不会声势浩大地请一堆故旧来送他。

张九龄刚走下马车,李长安就拉着沈初的手冲了过来,把她和沈初手中那一大捆折柳塞进张九龄怀中。

“折柳只需一支便够,公主这样折柳枝,灞桥边的柳树都要被你薅秃了。”张九龄抱着满满一怀的折柳,心中离开长安的忧伤之情竟然就这么被冲散了大半。

张九龄将视线投向了李长安拉着的青年人,慈祥笑了笑:“你便是沈佺期的孙子吧。是个好孩子。”

前日东市发生的事情,张九龄是全程都看在了眼中,这也就使得他对沈初的好感极高,再加上昨日知道了沈初是故人后辈,这份好感就更高了。

沈初脸刷一下就红了。

等到二人聊了一会,张九龄就要辞行之前,李长安开口了。

“听闻张老交游甚广……”

李长安当然不是专门起个大早就只为了给张九龄送行的!她有更要紧的事情。

“唉,我心地善良,看着有才华的文人穷困潦倒就心疼的厉害。”李长安睁着眼睛说瞎话,“听说张老有些故旧生活困苦,我愿意资助他们。”

张九龄眉头一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对上李长安那双清澈的双眸,又硬压下去了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

李长安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一点也不像她那个养母武惠妃那样心狠。

见到可怜的奴仆母子会好心买下,上门求字还记挂着自己的两个老师,现在他以前提携过的那些人都巴不得把关系撇干净,李长安却还主动凑到自己身边给自己送温暖。

自己一生识人无数,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想到此处,张九龄自嘲一笑,心想自己未免也太多心了些,李长安这样好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李长安又开口了,她貌似无意提到:“我听说王维家里弟妹多,生活朴素,唉,真是可怜。”

王维现在混的的确不好,他年少风光,先是攀上岐王又得了玉真公主的好感,只是运气有点差。岐王是李隆基的兄弟,先前李隆基和他的感情很好,但是李隆基这个人嘛总喜欢怀疑亲戚谋权篡位……他就下令禁止诸王和大臣交游,然后把和岐王交好的大臣都贬了,王维也不例外。

后来王维又凭借文采攀上了张九龄,但是他这个人运气就是不太好,现在张九龄也被贬了,估摸着等收拾完李瑛的党羽之后就要轮到收拾王维这样和张九龄交好的官员了。

至于李长安是怎么知道王维家境不太好的,当然是因为王维自己在诗里写的了。

《偶然做六首》有一句“小妹日成长,兄弟未有娶。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王维和裴素裴芸很像,都是姓氏显赫但是自己家穷得很。

“还有王之涣王昌龄孟浩然这些人,我都愿意一并照顾着!”李长安心中满是渴望道。

张九龄品出点味道来了。

——李长安想要为之慷慨解囊的这些人好像都是诗写的不错的文人啊。

“如今只有王摩诘还在长安,只是他受我连累,应当也在长安待不久了,你若是有心,可保一保他。”张九龄便说话便返回马车上从箱子中翻出一封书信。

“纸笔都收到了箱中我也不好写新信,这封信是先前摩诘拜谒我所写的诗,你拿着去找摩诘,他便会信你了。”

李长安收下了信,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张九龄离开。

“张老,我日后有空闲了就去荆州找你!”

马车上传来张九龄的朗笑声。

“那老夫就在荆州等着招待你了。”

马车渐渐远去,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位宰相就这样离开了长安。

来为他送行的一个孩童和一个穷书生还只是仰慕他的诗才,而不是尊重他这些年对大唐的付出。

“老师,看来你以后也只能走裙带关系了。”看着张九龄的马车渐渐消失在道路的那头,李长安感慨了一声。

张九龄离开了朝堂,大唐朝堂也就失去了它最后的公正。

从今以后,李林甫为相,要是没有点裙带关系,就只能被迫成为“野无遗贤”里的那些不配被选用的“庸”人了。

沈初看上去则是比李长安要惆怅的多。

文人总是喜欢想那些忧国忧民的大事的,李长安耸耸肩,将张九龄给的介绍信揣入袖中。

等这段时间风头彻底过去,她就去找王维去。

张九龄她现在保不住,可王维一个小小的八品官李长安还是保得住的。

那可是王维啊,“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的诗佛王维啊!长得帅有才华,还是个痴情种子,谁能不爱王维呢?

回了大明宫之后,李长安发现武惠妃今日有些心绪不宁,看到她回来甚至都没有心思搭理她,连张九龄的事也不问一句。

看来又有事情发生了,李长安心想,追星固然重要,可现在还得是学习为重,这段时间她先跟着武惠妃上好社会实践课吧,王维那边她让明月去吏部打个招呼就行,先留在长安,见面的事日后再说。

毕竟事业为重。

就在李长安将要离开正殿的时候,武惠妃忽然开口了:“安娘。”

“阿娘?”李长安侧头看向武惠妃。

武惠妃颦着眉,挥退了殿内的宫人,李长安也识趣地走到武惠妃身边。

不过武惠妃似乎并不是要对她说什么,而只是单纯想找人诉说一下心里的不安,正好李长安是这个不会透露秘密出去的人。

“陛下已经下旨赐死薛锈了,朝中的李瑛党也已经差不多处理干净了。”武惠妃虽然这样说着,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达成目标后该有的愉快。

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可陛下还是十分愤怒。”

武惠妃本以为李隆基的怒气在处理完李瑛党之后应该就发泄完了,或者说就算剩下一些她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化解掉那所剩不多的怒气。

可如今李隆基并没有丝毫怒气减少的模样。

帝王的怒气总是要发泄出去的,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武惠妃的预料,李隆基的怒气最终会烧到何处,武惠妃也把控不了了。

事情在朝着谁也不知道的方向发展。

武惠妃正是在忧愁此事,换太子一事,事关重大,一步都不该出错的。

前半节废太子也的确和武惠妃计划的一样,她成功撺掇着李隆基废掉了太子李瑛,腾出了空位。

可事情到了半截却忽然在李隆基这里出了错。

李长安看着武惠妃,这段时间的辛劳也不可避免消磨了许多武惠妃的精力,如今的武惠妃比李长安刚搬到长清殿时苍老了许多,华贵的妆容也没法掩盖住她眼角的细纹和眼底的红血丝。

“阿娘。”

“嗯?”

“要是父皇一气之下像对待薛锈那样对待三位兄长……”

“不可能,三王都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况且那不是一个儿子,那是三个儿子!”武惠妃断然打断了李长安的话。

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六岁孩童说这些,武惠妃抬起手按了按耳后的穴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先回你的寝殿吧,今日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武惠妃挥手让李长安离开。

只是李长安的那番话却一直在武惠妃耳边缭绕着,怎么都忘不掉。

武惠妃坐在座位上,连自己一向注重的仪态都不维持了,她仰头靠在椅背上,失神的看着金碧辉煌的殿顶,喃喃自语:“若是当真……那麻烦可就大了。”

要是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了这个狠手,那自己一个妃子和他这些年的情谊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李瑛当初能当上太子是因为他是李隆基和赵丽妃的儿子,赵丽妃是自己之前李隆基最宠爱的妃子……若是李隆基当真能对李瑛下得了这个狠心,那他对自己的琩儿也未必会有多少父子之情。

况且李瑛能带兵进入大明宫一事,虽然她才是推手,可若是李隆基不默许她试探李瑛到底敢不敢带兵进大明宫,那李瑛也根本不可能带着他的人从太子府邸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大明宫,难道大明宫周围驻扎着的那些羽林军和金吾卫都是摆设吗。

李瑛带甲士进入大明宫,其中四分原因在他自己,可还有三分原因在她,三分原因在陛下啊。

难道陛下会只因为那四分原因就杀了亲子吗?就因为亲子威胁到了自己的权力?

武惠妃不敢再往下想。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条路她就只能走下去,若是现在就停下,才是真的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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