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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冰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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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大魔头,连变相软禁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待傅惊尘走后,展林才松了口气。

他喝了太多太多水,不多时便觉有些三急。房中虽有溺盆,但他嫌弃脏污,断然不肯用的,想也未想

,便开门出去,寻找茅厕,顺带着走了一圈,才发觉自己竟被符咒困住了——

活动范围仅限于此房间和茅厕之中,若想再出去,皆如被什么泡沫隔开,软绵绵的,阻挡他外出。

写过多次强/取豪夺话本子的展林,第一次面对实打实的软禁,彻底傻了眼。

和这个相比,他更担心青青。

——以大魔头这平静疯掉的精神状态,青青啊青青!你快些跑啊!!!

千万别让他抓到!!!

思考间,站在廊上,忽听有人毕恭毕敬:“师尊,弟子有一事相禀。”

是青无忧。

展林心中一紧,直觉对方说的“事情”和青青有关。

他靠近了,想去偷听。

但——

“无忧,”傅惊尘制止青无忧,“下去说。”

只听青无忧重重脚步声,声音远去,离开药庐。

展林什么都听不到。

四下张望,也见不到人影。

一片寂静。

待下楼,傅惊尘方问:“我不是要你面壁思过么?”

青无忧拱手:“此事紧急,有男子擅闯双生台,救走了关在房间内的那女人。”

傅惊尘问:“男子?是何相貌?”

青无忧答:“看不清,是个少年郎,陌生脸庞。”

傅惊尘思索。

男子,年轻的少年郎。

清水派中,唯一能对得上号的,只有最小的那个师弟,名唤谢垂星。

容貌倒是不错,清秀寡言,不过十分抠门。

他皱眉,问:“你看着他将人带走?”

青无忧犹豫:“……弟子也阻止了,不过,只打了他半掌,叫他逃走了……是弟子无能,没有追上——”

“啪!”

傅惊尘重重抬手,扇他一巴掌。

青无忧不敢说话。

傅惊尘拧眉:“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对清水派的人动手,现下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么?”

青无忧垂脸,右脸颊火辣辣一个掌痕,又疼又愧,低声:“所以无忧特来向师尊请罪,我立刻就将功折罪,将那少年擒拿——”

“啪——”

重重一巴掌,又扇在他左脸上。

傅惊尘冷声:“还要再犯错?”

两个脸颊高高红肿,青无忧顿悟,立刻:“我马上让人放松戒严——下令,绝不伤害那清水派弟子。”

不听傅惊尘回答,青无忧急急解释:“师尊勿动怒,那人穿着我玄鸮门弟子的服饰,我只当是傲龙派的探子未清,未曾想到他们会是……无忧考虑不周,还请师尊恕罪。”

许久不听声音。

他忐忑不安抬头,看傅惊尘正平和望他。

傅惊尘拍一拍他肩膀,声音缓和许多:“脸还痛么?”

得到尊敬的师尊关心,青无忧顿时落泪。

男子汉,又怎能轻易流泪?

他摇头,说不痛,这些是无忧应得的。()

青无忧现在心中愧意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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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试探着问问师尊,除他和师弟外,师尊可也曾教授过其他弟子?怎么那个人,会师尊您的功法?

现下浓浓愧疚,青无忧也不想问了。

师尊教谁,那就是谁天大的幸运;他不过是个弟子,又怎能干涉师尊的决定呢?

师尊就像父亲,而自古以来,向来都是父亲说什么,儿子做什么即可。

“你和无虑是我亲自挑选的弟子,也只有你们两个,得我悉心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不过时一凡夫俗子,望你们二子成龙,”傅惊尘慢慢地说,“我既希望你二人有出息,平时对你们的管束,也严格了些。思来想去,或许是我对你们太过——”

“没有,没有,”青无忧摇头,他急切开口,“我知自己性格急躁,沉不住气,师尊教导的是。如今扇我巴掌,也是想我多多有出息,您视我和师弟如自己的孩子,自然会恨铁不成钢,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才令师尊如此动怒。这两巴掌是我应得的,您该多打我几下,好让我知道教训,下次莫再犯此等错误。”

傅惊尘笑了。

“知错能改,便是好孩子,”他从袖间取出一装药的小瓷瓶,递给青无忧,“这里有些伤药,拿去擦在伤痕处,今夜过去,伤痕便消了。无论怎么说,你如今暂管那些符修的弟子,莫失了颜面。”

青无忧颤手接过那瓷瓶,哽咽:“我的一切全都是师尊给的,无忧感激不尽,此后行事必当谨慎,绝不丢了师尊您的颜面。”

“去吧,”傅惊尘微笑,“师尊相信你会成为我第一个得道的徒儿。”

青无忧顶两个巴掌痕,捧着傅惊尘随手给的伤药,眼含热泪,感激不尽地离开。

唯独傅惊尘仰首望月。

又是一年秋。

黄叶落尽木芙蓉,难送鸿雁寄秋风。

与此同时,花又青唇角含血,咽下两口腥甜,以手背小心翼翼擦拭掉,装作若无其事地疾驰,一路出了玄鸮门,急急奔到玄武山上,将气息奄奄的大师姐,小心翼翼地递给二师兄方回燕。

三师姐楚吟歌治疗术最好,一搭手,试探大师姐脉搏,骤然大惊。

“不好,”她眉头紧皱,压抑,“大师姐魂魄有异,似乎已经脱离身体,又被什么力量定在体内……真气和脉搏都是乱的。”

花又青忍着心口窝钻心的疼痛,急急问:“我们该怎么办?”

“立刻带大师姐回家,”楚吟歌说,“你前几日给我的那个天山雪莲,我还未用,那边还有我之前炼制的固魂丹,当务之急,需先稳住大师姐魂魄,再细细为她调理。”

“好,”花又青点头,“你和五师姐先送大师姐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让二师兄留在这里——我去玄鸮门,四师兄还在里面,我接他出来。”

方回燕想也未想,断然拒绝:“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花又青说,“如今

() 的玄鸮门已经生变……您若此刻过去,倘若再有危险,怎么办?”

方回燕说:“正是有危险,才不能让你一人前往。”

花又青笑了:“您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出来了吗?反倒是四师兄落进去了。现在救他一个,我还有办法,若是再将大师兄您也搭进去了,那我可真是要一个头两个大、束手无策了。”

方回燕定定看她:“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您若不放心,就留在这里接应我们,”花又青说,“这样更稳妥——放心好啦,我不和他们打,万一出什么岔子,我立刻往外跑,保命要紧,对吗?”

方回燕叹。

一旁终于沉默的哑巴少阴,开始飞快地打起手势。

花又青认真看了半天:“你想尿尿?”

哑巴少阴:“……”

他放弃用手语沟通,歪歪扭扭地写「我跟你去」。

花又青看他的字,沉默了一下。

哑巴少阴以为她不同意,急了,继续写。

「怎么说,我也是玄鸮门的人,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这种情况,还是需要多我一个帮手」?

仔细读完,花又青笑了。

“好,”花又青点头,“那我们一块儿去——三师姐,五师姐,大师姐就交给你们了;二师兄,在这里好好守着,千万别打瞌睡喔。”

方回燕忧心看她:“一路小心。”

不知为何,经此一遭,方回燕看花又青,总觉她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

这也并不是坏事。

现实七日,幻境七年。

七年了,师妹此刻行事,也沉稳了许多。

只是方回燕仍旧心疼,心疼她小小年纪便要做这种事情,心疼她本该在师门中无忧无虑……神爱和她年纪相同,如今还会和谢垂星争这个争那个。

青青已经不争了。

方回燕叮嘱:“快去快回,回家后,师兄给你蒸包子吃。”

花又青笑了:“我要吃十个!”

没有过多的告别语言,她足尖点草叶,随哑巴少阴,再入玄鸮门。

方回燕站在原地,静静看她。

直到再也看不到。

草尖风吹,花又青飞到一株苍老槐树下,捂住胸口,不得已停下,缓了缓,同哑巴少阴低声说句等等——

她坐下,运息调伤。

再重的伤她也受过了,不过区区一少年,还是半掌,要不了她的命,只是火辣辣地疼。

身体一直都没好完全呢。

花又青隐约也察觉到不对劲。

之前每次出入幻境,都不似今日这般。身体的伤,一旦脱离幻境,便消失得无影踪。

这一回……就像把原来的身体带过来。

莫非、莫非是那炼丹炉中的火,还是伤到她的魂魄?

还是因为她后期魂魄本就离体,却还是坚持厮杀,长久的坚持令她魂亦带着裂口?

伤到魂魄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可眼下,大师姐虽然成功救出,可四师兄仍生死未卜。

花又青嘴唇发干,一心不能而用,暂且压下疑虑,继续疗愈身体。

哑巴少阴翻遍身体,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她,做动作,示意她快些吃下去。

小瓷瓶一看就是叶靖鹰的手笔,打开看,细细嗅,也的确是他老人家炼制的丹丸,碾开一点在手掌心,花又青低头细细闻。

是益气补血的东西,还能抚平经脉,适合她如今服用。

花又青笑了,说声谢谢,吞下那丹药。

想了想,她又折下短老柳枝,三下五除二,剔除了里面的芯子,只剩下外面一层皮,戳了洞。

“这个给你,”花又青叮嘱,“你不会说话,若是遇到危险,需要我救命,就立刻吹响它——一吹响,我就知道要救你了。”

哑巴少阴戴着面具,看不到他表情,只看他重重点头,珍惜地收起那柳皮口哨。

“走吧,”花又青给自己又上两道止痛的符咒,平稳了呼吸,“我们去救人。”

此次再入玄鸮门,便没有上次那般顺利。

方才抱走大师姐,已然惊动守卫,只是不知为何,此刻他们又撤了回去。

花又青俯在屋顶上,略略思忖,心想,大约因他们强行关了大师姐在此,如今见人劫走,心中心虚,自然不会追究——

……大概吧?

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难道因为怕和怪异,便要弃四师兄而不顾么?

还有,那个高冷腿长且走路缓慢的少年,莫名其妙地说什么“这个女人杀了温丽妃”之类的,又是什么意思?

需要想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可花又青现在脑仁突突地痛,摇摇脑袋,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救四师兄要紧。

借着月色庇佑,仗着身法轻盈,花又青悄然穿行于玄鸮门中,先翻遍双生台——那个打她半掌的少年已经和衣而卧了,睡得正死,手中还攥着小瓷瓶。

她蹑手蹑脚离开,都出门了,越想越气,再度回头,狠狠地在他茶壶里放了大量巴豆粉,才神清气爽地离开。

哑巴少阴递过去桑蚕丝的手绢,比比画画,示意花又青擦手。

花又青笑:“没想到你的手绢如此精致。”

哑巴少阴局促地站着,不作声。

低头擦完手,花又青将手绢弄干净了,叠好,认真递给他:“谢谢你。”

哑巴少阴不言语,喉咙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两人继而又去翻剑宗,还有湘夫人的居所……

四师兄好歹也是个美人坯子,莫不会被湘夫人看中?

一整个玄鸮门都快翻遍了,都没有。

最后才是叶靖鹰所在的药峰。

大约运气耗光,这一次,花又青和哑巴少阴没有那么走运。刚刚踏上药峰地盘,便被王不留察觉——

花又青甚至没有认出他。

日话痨的银发少年,如今银发长到小腿处,仅以金环相束,满面阴沉,郁郁未有欢喜色。

他手持长剑,指住花又青和哑巴少阴二人:“又来俩送死的。”

哑巴少阴刷地一声拔出长剑,挡在花又青面前,另一只手飞快打手势——快走!

王不留冷漠:“还是个哑巴。”

他不多话,持剑刺来,两剑相格之际,只听叮叮叮,一阵金玉之声,霎时间,药峰之上,其余弟子亦被惊动,远处漆黑房间亦点燃烛灯。

——哑巴少阴剑术不错,同王不留打得有来有回,三招之内,竟未分出胜负。

花又青看他们势均力衡,一时半会谁也打不过谁,她果断决定,不留在此地,转身离开,在惊动更多人之前,先去找寻四师兄。

还剩下两个地方不曾搜寻。

药峰上自然是不能再搜寻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大范围不曾寻找,一个是傅惊尘曾居住的偏远居所——

第一个就排除掉这里。

傅惊尘那性格,不会平白无故地捉人关起来,就算关,也绝不会关在自己的房间中——不过也不好说,默默想,她便被关过着么一遭。

二来,花又青又担心自己触景生情。

没有和她相处记忆的傅惊尘,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个傅惊尘啊。

停。

救命要紧,又怎能在关键时刻,囿于儿女情长。

还剩下一个,就是昔日蓝掌门所住的地方了,灵气最足的洞府。

花又青轻手轻脚,飞快逡巡一遍,才发觉这边已经很久不曾住人了,一应家具皆蒙着厚厚的尘土。

一切都弥漫着浓重的不详征兆。

她压下不安,只觉这三年的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也不为过。

匆匆忙忙翻过一遍,本以为一无所获,却冷不丁察觉,在此处小花园的假山后,不知怎么,竟多出了一道暗室,幽幽发冷。

旁人定是瞧不出,可她有异眼,定睛一看,只看石块后,赫然一片空洞,还有冰冷寒玉阶梯,曲曲折折向下。

莫非……

四师兄会被人关在这里?

花又青提心吊胆,试着打开石门。

对她来说,那些符咒并不困难,只试了几下便解开。

缓步拾级而下,只觉周围寒意沁沁,冷得她身体颤颤缩缩,仔细看,这里的地与天与墙,全是由一些珍稀寒玉坚冰铺设而成。

在这一冰室中,灵气最足之处,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椁。

而那水晶棺椁中,只静静地躺着……傅惊尘。

素衣黑发,眉目悠然。

看清他的脸时,花又青登时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如遭雷击。

她想过,现生之中,势必会同他见面。

只是不曾想,会在这里。

花又青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寒玉冰冷。

水晶棺椁中,傅惊尘怀中拥一件女子的衣服,手握一株半枯萎的怀梦草。

受于怀梦草的作用,此时此刻,他正安然陷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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