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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110(二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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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确定,要让刘长史出使新罗的同时,也让水师出行待命吗?”

在敲定了这向新罗求索军粮的计划散会后,孙仁师还是忍不住朝着李清月追出了两步,开口发问。

李清月旋即停下了脚步,回头朝他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孙仁师有种奇怪的直觉,在这位安定公主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居然像是对他的欣赏。

可打从他来到百济到如今,好像一直都在被公主的种种行为所震惊,甚至在言行之中少了几分三品将军该有的沉稳,她本不该有这样的表现。

总不能是欣赏他刚才报数报得快对吧?

“我看你也不像是个怕事的人吧。”李清月笃定开口。

她但凡不是个瞎子,就不难看出,孙仁师此人自有一份倨傲之气,不过是因为她来了一出先声夺人,才打断了对方的宣告主动权。

可若说孙仁师会因此而惧怕新罗,李清月是不信的。

果然下一刻就听孙仁师活像是遭到了什么不合理的羞辱一般,高声答道:“大都督不可妄言,我绝无怕事之意!只是担心在此期间有消息自营州传来,令我等攻城夺地,响应北面出兵高丽。若我先行发兵新罗,或许会贻误军情。”

他怕的只是这个而已。

虽然他已从李清月的表现中确定,苏将军对这位公主的尊重,确然有其道理,但归根到底,攻伐高丽的总指挥是苏定方而不是安定公主,二人都得遵照上头的指示行动。

现在先将刀锋对准新罗,好像过于有主见了。

他却只见到李清月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没有这种担心。”

见公主示意,孙仁师跟上了她的脚步,走进了附近的书斋。

准确的说,这也是刘仁轨给李清月还有黑齿常之等人授课的地方。

孙仁师抬眼就见,在最大的那面墙壁上,张贴着的是一张大唐东北边境的地图,囊括了高丽、黑水靺鞨部、契丹、突厥、新罗、百济、倭国等各方势力。交错的地盘、地名让人看着就眼晕。

只能说好在,以各色颜色区分后倒是没那么混乱了。

起码比起苏将军所持的寰瀛图(全国地图)和北部战图,看起来还要更为清楚一些。

这张图上,甚至已与时俱进地将百济所在之地换成了大唐的颜色。

李清月没管孙仁师看到此地配置的惊讶,伸手指了指唐军和高丽的边界线。

“你是自营州来的,那头的兵马推进速度你有数。辽河滩涂地作为大唐与高丽的边界并不好走,起码以我看来,要挥师过境,起码还得有一个月的时间。”

“当然,我说一个月也不是随便说的。”

让孙仁师有点意外的是,在方才提出向新罗借粮之时张扬果决的安定公主,在此刻向他解释的时候却很认真,少了几分独断之意。

李清月面朝地图,另一手负在身后,“这是按照苏将军送来的回信判断的。”

之前为了提前取得苏定方的信任,李清月抢在苏定方收到朝廷那边消息之前,给他写了一封信。

苏定方征战多年,并非会为身份年龄影响判断之人,也相当体面地给她回了一封信,被孙仁师随同诏书一并带来。

如果说,阿娘的那封信,是让她明确地知道自己“在朝中有人”,可以不必存有后顾之忧。

那么苏定方的那封信,则更像是在相互告知,自己的同盟军有着明智的战局判断,可以用战友的身份交托后背。

不过,苏定方其实也给她出了一道考验。

他在信中所交代的事情,像是在试探,李清月到底是一个能贯彻主帅想法的普通将领,还是一个——

有明确战局规划,敢想敢做的天才!

想到这里,李清月不由抬了抬嘴角:“苏将军在这封回信之中有几句话很有意思。”

“他说,此番出征辽东的兵马中,能从事野战桥搭建的人手和指挥官员都不够。与此同时,高丽权臣渊盖苏文之子渊男生已因唐军动静而调兵前往前线。而苏将军的意思是,他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而不愿出现强弩之末的情况。”

她发问:“孙将军,你觉得这三句话能做出一个什么推测呢?”

孙仁师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请大都督不吝解惑。”

李清月回:“我猜……苏将军想尝试在过滩涂地的时候节省消耗,将兵力伤亡都留到突入高丽境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选择以什么方式过境?”

孙仁师能坐到现如今这个位置上,也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家世。

他想了想苏定方此前让他们提前备好的种种器械,忽然闪过了一缕明悟,“等辽河与鸭绿江结冰!届时便可以直接连破高丽两道防线。”

而辽河能够结冰的时间,以他的经验来看,应该在——

九月中旬之后。

距离现在确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李清月见他像是已将这个问题给想通了,便接着说道:“所以我们这边该当如何已很清楚了。我此前还同老师分析,说百济这头发兵,必在九月底之前,现在苏将军有此选择,倒是将时间定死在九月底了。你也不必担心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有什么行动,因为唯有高丽前线有变,高丽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面战线,才是我们出兵的最好时间。”

“那么我想,我为何会在此时调度水师,你应该也能理解了。”

孙仁师颔首,“若我没理解错意思的话,大都督是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动,就等着苏将军下达进攻的指令,也可以……也可以在这一个月里再多做一些准备。”

比如说,收获雨述郡的军粮。

比如说,让百济叛军归心,尤其是那几员将领。

再比如说,无论是原本留守百济的刘仁愿部从,还是渡海而来的万名府兵,又或者是这些百济降卒,都要训练出令行禁止、适应于山地作战的状态。

些也都是安定公主之前就在做的事情。

而现在,既然水师已在旁为策应,又有这一个月的充裕时间,她要趁机剪除新罗带来的威胁,完全说得通!

就算不以武装暴力手段除掉新罗这个威胁,也要镇压住新罗蠢蠢欲动的野心,让他们在高丽之战中好好地当个帮手。

李清月紧跟着说出的话无疑证实了孙仁师的判断。

“新罗多年间觊觎百济之地,却在引来唐军后未能将此地收入囊中。所以那新罗王金法敏自诩聪慧之人,以为耍点小性子就能拖垮唐军在百济的驻兵。可我偏不惯着此人!”

“我请老师为使者先行求索军粮,同时令水师策应,此为——先礼后兵之道。”

李清月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忽然冷冽,“孙将军,你隶属我大唐北衙十二卫之一,代表的是大唐的脸面。那你应该知道,如何在拿到我要的军粮之余,把你们这次前往新罗的行军消耗,也给一并拿到手?”

这话说得无比掷地有声。

若非安定公主的身量,算上那明显加高了一截的鞋子,也才不过刚满五尺,孙仁师险些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已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谋划纵横的政客。

但对于他们这些将领而言,有一位战略眼光独到的上级,实在是一件无比幸运之事。

他这会儿L哪里还能记得,在他刚刚泊船靠岸的时候,还对安定公主多有嫌弃,而是毫不犹豫地应道:“谨遵大都督之令。”

他去干活!

所以在目送刘仁轨领着卓云等人的出使队伍离开后,李清月也送走了摩拳擦掌、意图干一番大事的孙仁师。

这家伙深以自己那右威卫将军的官职为傲,或者说,他以自己是大唐贵族为傲。眼下他既已打消了效力于安定公主麾下的顾虑,自然将这份傲慢对准了旁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金法敏。

虽说有大都督在百济境内以身作饵、力挽狂澜,但新罗的这出撤兵,在孙仁师看来,无论如何都站不住脚。

归根到底,还是饭吃太饱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他这头水军发兵的消耗,就可以找他多要一点了。

孙仁师毫无心理负担地想着,这怎么也得按照一个月行军消耗的两倍……不,五倍来算吧!

若是“先礼后兵”之中的“礼”起不到作用,他这个兵还能起到的作用更大一点。

“用水师威胁新罗,可要比陆军有用得多啊。”李清月望着已不见人影的真岘城下,颇为满意地感慨道。

这或许也是起行新罗的孙仁师所想。

新罗地界多山,起码要比百济多。

为了将这些西部山岭充当新罗和百济之间的缓冲屏障,也为了让王都所在之地能有足够的农田供给粮食,新罗的王都被设置在东面的沿海之地。

陆军挺进新罗还需要经由翻山越岭,水师却可以在人猝不及防间登岸。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在唇角闪过了

一缕玩味的笑容,“希望金法敏能做出一个合适的选择吧。”

“公主,我能问个问题吗?”同在此地的黑齿常之见李清月终于收回了视线,连忙开口问道。

李清月瞥了他一眼,“喊大都督。”

公主的名号是因为她是大唐天子的女儿L。

大都督的位置却是因为她和母亲的合力争取。

或许一时半刻之间有些人还没法及时改变这个对她的称呼,可李清月自己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名号对她来说更有意义,也更能代表着她和母亲都已往前走出了一步。

看看孙仁师那家伙在称呼这方面多有眼力!

就这点上来说,可能刘仁愿都比不过他。

黑齿常之显然还无法理解,为何公主要在这方面有自己的执念,但他作为一个降将,并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干脆从善如流:“……大都督。”

“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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