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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7 章 177(含18w营养液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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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璿快马加鞭赶到蒙舍城下的时候,距离李清月做出这个转道的决定,仅仅过去了七日而已。

在此期间,沫水之路确有走通可能的消息已抵达益州州府,而州府向大都督府统辖全境内征兵的消息也已尽数传达出去。

益州大都督府下辖毗邻南诏的嶲州,唐璿在半路上也顺带将这个敕令送了过去。

而后,自己继续南下,往蒙舍诏所在之地行去。

在安定公主最开始的计划里,是由向来和蒙舍诏王交好的段宝元来写信,向南诏征兵,但最后的商定下,他们还是一致觉得,征兵入吐蕃和征兵往嶲州终究还是不同的,必须有一个足够有分量也有口才之人前去南诏与之会谈,才能将这出结盟真正达成。

这个人选,最后落在了唐璿身上。

离开之前,他和安定公主就着段宝元提供的消息,将那位蒙舍诏王细逻奴的性格做出了一番分析,最终敲定了用来说服其出兵的说辞。

也正是这份底气,让唐璿望见这暮色中的邪龙川时,并无多少因见异域景象而产生的困扰。

哪怕,这蒙舍诏的实力,看起来远比段宝元所知道的要强盛得多。

在他的视线之中,邪龙川一带的水田里,耕民仍未转道归家,而是在翻犁田地。

这不是一种寻常的犁地方式,而是由两头牛横抬着杠杆与辕犁。

它们不像是安定公主说起的辽东水田曲辕犁一般运转自如,而是一人拉牛,一人坐于辕犁之上脚踏驱动,一人在后扶持犁把的时候,形成了一组“两牛三人”的特殊配合方式。

暮光斜照出的剪影,随着辕犁的向前推进,活像是一尊尊巨大的野兽在水田之中快速推行。

若是唐璿不曾看错的话,如今正是南诏的水田种植晚稻的时候。

此地的气候比之益州梁州还要和暖太多,足够做到一年两熟,再配合上这高效运转的种植之法,最终为南诏提供了充足的作战粮草。

“你是什么人?”他刚在田垄上站定的时间久了些,就见其中的一尊辕犁停了下来,坐在杠上的农人高声朝着他发问。

不对,与其说这是个农人,还不如说他是个士卒。

以参与过战事的唐璿看来,面前这人从体格到气势上,都绝不可能只是个农夫,还明显见过血。

想想南诏境内的百姓都是闲时耕作、战时为兵,到了全民皆兵的地步,以缓解国中人口不足带来的兵力匮乏,又觉得这并不奇怪。

唐璿挺直了腰杆,朗声答道:“大唐来使,速报蒙舍诏王。”

那农人将信将疑地朝着他打量了一眼,见对方身上所穿衣衫确实不是等闲之人能有,这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也不似寻常人等,连忙从辕车上跳了下来,朝着远处的蒙舍城奔去。

唐璿心中慨然,也不知道应该说,多亏了蒙舍诏王此人居然在南诏境内开办学堂,教授高层子弟学习汉话,让他得以在此时遇上了个听得懂话的,没让他的出使

以被扣押起来开始,还是应该说——

大唐边境之地的各方势力果然各有其不凡之处,哪怕是看起来谦恭虔诚,礼敬大唐,还因那出龙朔吉兆亲自上表的蒙舍诏王,也自有一番心怀宏图大志的表现。

也难怪公主会说,让蒙舍诏一并参战,也是为了在抽调益州守军后给边境减少压力。

甚至不过一两刻钟的光景,蒙舍城中就已来了使者,接应唐璿的到访,起码在礼数上没有留下给人问责的机会。

就连蒙舍诏王都亲自端着笑容迎了出来。“大唐使者来的时间当真是巧,正好赶上晚膳,让我能给您趁机接风洗尘。”

在听闻来使乃是大唐的一方刺史,官位不低时,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唐使请吧。”

唐璿打量了一番周围,礼貌回道:“都说蒙舍诏王在龙于图山上修建的第一座都城为您抵抗住了其他各方诏王的进攻,乃是深谋远虑的创举,但我看这邪龙川的蒙舍城,才更有王都气象啊。”

这话蒙舍诏王爱听,但从大唐使者的口中说出来,他却有些不太敢接。

别看对方看起来易于相处,在神态间也没什么盛气凌人的表现,但以蒙舍诏王看来,一方刺史忽然前来南诏,总不可能真只是为了来夸奖他的城池建造不错的。

大唐官员应该没有空闲到这个地步。

可近来正是蒙舍诏的高速扩张时期,洱海各诏王中就数他从益州那头得到的支持最多,在嶲州府兵的支持下稳占上风。

姚懿老将军出兵平定邛部蛮族之乱后,对方也还不曾恢复过来元气,还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那为何会突然找上他呢?

在酒过三巡后,蒙舍诏王便朝着唐璿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他随即就听到,这位大唐来使用着仿佛在谈论加餐一般的口吻答道:“大唐意欲出兵平定吐蕃之乱,走沫水入藏,故而打算邀请您的部下一并前往,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细逻奴的面色微变。

若非他在与各方诏王的往来与争斗之间早已养成了一番沉稳脾性,也便是那等神龙现世的离奇之事才让他不由自控地失态,他险些要因唐璿的这句话跳起来。

他脑中快速飘过了若干个想法,努力按捺住了有些紧绷的心绪,开口发问:“大唐……怎么突然想打吐蕃了?”

还突然想到让他这边一并参与发兵援助。

这和早年间协助大唐一起平定大小勃、平定入侵嶲州的一方诏王、平定邛部蛮族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一样。

大小勃战事之后,蒙舍诏得到了大唐的许可,吞并了古建宁国所统辖的白崖,拥有了一片富庶的领地。

对其他诏王的军事行动进行打击,让他作为六大诏王之一的地位快速抬升,直到能压制住其余五方。

邛部叛乱被平定后,细逻奴趁机收取了不少邛部族人到自己的麾下,壮大他的国中戍守队伍。

在发兵支援的同时,他都能从这样近距离的配合作战里拿到足

够的好处。

但发兵吐蕃,却显然不是这样……

唐璿:“邻敌在侧,又有进犯中原的想法,难道不应该打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细逻奴顶着唐璿忽然严厉起来的质疑目光答道,“我只是觉得,从这个方向进攻吐蕃,是否与唐军往日的调兵方略多有不同啊。”

细逻奴从没将自己的眼睛只集中在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就自然对吐蕃和大唐的接壤地界多有了解。

无论是从河湟谷地出日月山口发兵,还是从剑南松州出兵,都距离南诏还有很远的距离,根本不应该出现让南诏配合用兵之事。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唐璿的一声冷笑,“我本以为,蒙舍诏王先立足在龙于图城,后起家于邪龙川,应当对于地势之利有着深刻的了解,怎么倒是先问出了个愚蠢的问题。连你尚且不能想到大唐欲自西南动兵进军吐蕃,吐蕃那头又如何能做出有效的防卫,显然要比其余各路更为合适。”

“还是说——你确实想到了,但你不想投入人力物力做出声援?”

蒙舍诏王连忙答道:“这倒不是。”

可他心中却不由苦笑。声援只需要表明态度,如今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支援,哪里是能相提并论的。

偏偏这位来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官位不低的缘故,在语气里很有一番咄咄逼人的态度。“若是如此就好。我方的行军大总管说,南诏向来表现聪明,很懂中原的一套国事往来的原则,应该不会做出个错误的判断。”

蒙舍诏王问道:“什么原则?”

“远交近攻咯。”唐璿答道,在语气里浑然不觉,这话到底带给了蒙舍诏王多大的压力。

他还旋即又在请人继续斟酒的动作后,漫不经心地朝着蒙舍诏王看来,“您觉得,大唐是远,还是吐蕃是远?”

蒙舍诏王:“……”

他该当庆幸,在此时的蒙舍城中,在外耕作的百姓恰好到了归家之时,遵照着洱海的风俗唱起了山歌。那嘹亮悠远的声音一直飘进了他的王城之中,变成了今日宴席之间的伴奏。

也让他在此时稍稍有些紧张的吞咽唾沫之声被藏匿在了下头,应当并未被外人发觉他的异常。

可饶是如此,对于唐璿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依然觉得有些难以回答。

远交近攻这个方略,和他近年间在洱海地界上所做的确实相符,但当它被套用在吐蕃、大唐和他南诏之间,让他从中选出个远近来的时候,却真像是个送命题!

吐蕃和大唐都与南诏接壤,按说谁跟南诏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若是他说大唐是远,相应对于吐蕃采取的就是交战态度,正符合大唐的诉求,却也容易带来另外一个问题。

距离大唐远?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想做出什么不法之举。

大约是局势紧急之时更容易诞生出妙招,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神情舒缓了几分,答道:“远交近攻、尊王攘夷之道,用在春秋

战国这样的诸侯国林立之时,才真能以此等言论评说,如今南诏所在的洱海,不过是大唐一隅,我这位蒙舍诏王名为国主,实为大唐的巍州刺史,合该与大唐同心杀敌,哪里是按照什么远近关系来区分进攻与否的。”

见唐璿的脸上既有几分对他这个答复的意外,又流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细逻奴当即心中一定,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连忙趁机岔开了话题,“不知道唐军此次需要我方出动多少兵马?”

唐璿答道:“天子特许,此次战事的大总管可自益州与山南西道调拨府兵两万有余,同时可征发沿途官员参战,确保粮道通畅,后勤无虞,至于南诏这边……”

他顿了顿,接道:“再行调拨三千人随同出征便已足够了。”

三千人?

细逻奴心中暗骂了一声。

这位唐刺史说得好生轻巧!

对于大唐来说,三千人着实不算多,可对于本就范围不大的南诏来说,这三千人就是他的精锐了。

就算还有邪龙川境内的其余各部兵马,但用来支援大唐,总不能用那些次一等的货色。

偏偏对方先说出的那几句话简直像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威胁。

以细逻奴看来,在唐璿话中所提到的这位大总管,在调兵权柄上明显要比之前的姚将军高出不少,尤其是那句“可征发沿途官员参战”的话,仿佛就是在顺着他提到的“巍州刺史”身份来说的。

倘若他拒绝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对方征讨吐蕃不成,转道来平南诏的事情。

邛部蛮族撑不住唐军的进攻,他这位洱海诏王之一也同样撑不住啊……

唐璿一边饮酒下肚,一边端详着细逻奴的神情,确定此时的火候也已差不多了,继续开口说道:“蒙舍诏王也不必觉得派遣出三千人是什么麻烦事。唐军出征吐蕃期间自会向嶲州征兵,留心于南部动静,谨防南诏兵马北上后,邪龙川境内局势有变。”

“此外,我还听闻,蒙舍诏境内是以食盐和绢布作为交易的货币?”

蒙舍诏王点了点头,“不知唐刺史为何忽然提及此事?”

唐璿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此次作战吐蕃,乃是为了阻断其进攻吐谷浑。您应该知道的,藏巴高原之上最大的盐池就在吐谷浑境内,若战事得胜,自然不会让蒙舍诏王空手而归的。”

“你派出去的人多些,能搬回来的盐卤,不就也要比人少的情况下多些吗?比起你近来为盐井的开采权又与其余各诏王开战,哪个更划算,你自己心中有数。”

云南洱海地界上的盐卤产量其实足够自给自足。

但要知道,当地的食盐是以盐井的形式存在的,而盐井的分布和开采,对于正处扩张时期的蒙舍诏王来说既是宝藏,又是负累。

此前与益州大都督府的交好,只是让他能从蜀中获得绢布的低价购买权利,可像是食盐这样的东西,还是由大唐官方严格控制的。

现在

这位唐刺史所说的话无疑是扎入了他的心坎要害之中。

以至于对方先前对他野心的精准剖析与国势威逼,都像是他在为大唐做出应有的试探,也让这最后一句“利诱”听来好生顺耳。

盐池啊……

是了,倘若蒙舍诏王没有记错的话,在吐谷浑地界上的盐,来自于盐湖。那是记载之中食盐可以直接从湖里打捞的地方。

若是每个出征的将士都能带上一石食盐回来,他这南诏便能凭借着这份资源吸引到更多的得力人才,将其余各方诏王全部吞并下去。

只是这份饱含觊觎的展望,显然不适合在大唐来使的面前呈现出来。

他便仅仅是朝着唐璿问道:“那么不知道,需要我这边在何时起兵?”

“自然是越快越好!”唐璿起身答道,“若是蒙舍诏王赶不上唐军的速度,在自唐军横跨雪山之前还未抵达,那便不劳你们随军远征了,靠着益州大都督府的府兵也足够完成这出作战。”

“不过若当真如此的话……”

唐璿拍了拍蒙舍诏王的肩膀,像是以梁州刺史对巍州刺史做出了一句同僚之间的叮嘱,将后半句话说在了不言之间。

若当真如此的话,到底是损失更多还是收益更多,希望蒙舍诏王能有个清楚的考量。

在经由了这样的一番“劝说”后,蒙舍诏王既觉有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让他从此前顺利的远交近攻扩张中清醒了过来,又觉得,分明有另外的一把火点燃在了他的面前,让他看到了继续崛起的希望,也让他……

势必要答应唐军的这次合作出战!

当第二日他将唐璿送出蒙舍城的时候,他的问题只剩下了一个,“说起来,昨日款待来使匆忙,竟忘记问一个问题。不知道此次进攻吐蕃的大总管,是大唐的哪位大将?”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参与到战事之中,蒙舍诏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还是该当将利益最大化才好。

那便该当知道,他派遣出去的士卒要跟随的是什么人。

他纠结自己的选择恰当与否纠结了一夜,唐璿这位来使倒是一夜好眠,看起来越发精神抖擞,让蒙舍诏王在发问的同时很是心梗。

但他随即就听到了一个更让他心梗的答案。

“正是我李唐陛下的女儿安定公主。蒙舍诏王莫要看她年幼,算起领兵的时间,她也已有两年了,更是为我大唐覆灭百济和高丽,立下了不世之战功。”

细逻奴:“……”

不,他没有怀疑安定公主能力的意思。

能让唐璿这等人物前来出使南诏,在话中还对其推崇备至,绝不可能是个前来混个战功的庸才,而应当真是这一路的指挥。

可在辞别了唐璿回到王城之中的时候,他还是越想越生气,把儿子逻盛炎叫到面前,直接抄起竹棍就把人打了一顿。

逻盛炎觉得自己简直冤枉透顶!明明前几日跟蒙嶲诏之间发生争端的时候,还是他负责前去平乱的,更是成功得胜

归来,还被父亲向着其他人夸赞自己是后继有人,怎么现在又忽然对他生起气来了!

他一边躲一边问道:“阿耶,我做错什么了啊!”

“永徽六年,我让你和你妻子去长安朝贺,你妻子在路途中给你生下了个儿子,你也成功在那次出使中为我请封来了那个刺史的位置。”

逻盛炎:“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问题大了去了!”细逻奴提着竹棍发问,“你回来还说,皇后生在永徽五年的那位小公主也在那封后大典上见到过,算起来也就比你儿子大上一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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